灶膛里的余烬还泛着暗红,像一颗不肯睡去的心。
萌萌蹲在厨房角落,指尖轻轻拂过那层厚厚的锅底灰。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最后一次亮起——来电显示是“妈妈”。
电话接通了三秒,没有声音,也没有挂断提示音,只有风穿过山口的呜咽。
他知道她在听,他也知道她不能再听下去。
“话已传出,不必回音。”他低声念了一句,像是回应,又像是告别。
然后他按下关机键,将手机缓缓埋进灰堆。
那里曾煮过三百二十七顿饭,烫熟过无数个寒夜的沉默与挣扎。
如今它成了封存之物,如同那些无法言说的记忆,深埋于烟火之下,不求出土,只愿生根。
他站起身,开始整理行囊。
没有多余衣物,只带了两本书:一本是房东孙女送他的《糊味日记》,封面被油渍浸得发硬;另一本,是他母亲早年写在商业计划书背面的手稿,题目是《普通人如何用一碗面改变世界》。
他曾笑这话太疯,现在却把它贴身收好。
夜里下过一场小雨,清晨巷子湿漉漉的。
他在老摊上买最后一碗豆浆,油条炸得焦脆,老板娘递来时忽然笑了笑:“今天不收钱。”
萌萌一愣。
“昨晚广播里那个哭着道歉的孩子,是我儿子。”她说,“他说自己偷拿了同学的钱包,可其实……是为了给奶奶买止痛药。节目组问他为什么要坦白,他说,‘因为我梦见有人在我家灶台边写字,写着:锅冷了,人心就散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雾。
萌萌低头看着手中滚烫的纸袋,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没说话,只默默撕下《糊味日记》最后一页空白纸,在上面写下三行字:
“话已传出,不必回音。
火已生根,无需看护。
人要走路,锅要留温。”
他将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油条筐底,转身离去。
走出三条街,晨光渐明,街角传来一段童谣。
调子歪斜,节拍不准,却是他七岁那年,在母亲逃亡途中教他的第一首歌。
歌词没人记得全,但每个音都刻进了骨血。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同一时刻,一千公里外的绿皮火车正穿行在丘陵之间。
程远坐在车厢连接处,手里捏着一根熄灭的火柴。
这是他随身带了十年的老习惯——每次完成一场民间教育讲座,就划一根火柴,等它烧尽,再收起炭头。
他说:“光不在时,灰也要有记忆。”
窗外灯火流泻如星河,忽明忽暗。
列车停靠一个无名小站,月台上只有一个人影——乘务员蹲在地上,用一只缺口铝锅煮方便面,底下垫着半块红砖。
火苗微弱,却倔强地舔着锅底。
程远多看了两眼。
然后他起身走下火车,一步步走近。
目光落在锅盖内侧——一道浅浅刻痕赫然入目,形状如弯月,正是当年他在东海渔村渡口为流浪儿童建灶时留下的标记。
那是他们之间的暗语:“此处可栖,此火可续。”
他没问,也没认。
只是从背包里取出那张夹在烹饪手册里的空白倡议传单——原本打算在下一站张贴,呼吁建立“草根厨房联盟”。
他将它折成一只纸船,轻轻放进旁边盛冷水的盆中。
乘务员抬头瞥了一眼,眼神平静如水。
下一秒,他故意打翻水盆,纸船顺水流向铁轨缝隙,消失不见。
程远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