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的警报早已归于沉寂,可空气里仍弥漫着一股电流般的紧绷。
监控屏幕一片漆黑,所有数据流都显示“无异常”,但没人敢轻信这平静。
程远站在主控台前,指尖在全息界面上快速滑动,声纹波形图被无限放大。
那三秒钟的声音,像一把刀,精准剖开了层层加密的系统逻辑。
他瞳孔微缩——基频、泛音、共振峰,全部与苏悦十年前最后一次录音高度吻合,误差不足0.2%。
可真正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那一丝几乎无法测量的呼吸波动:短促、柔软、带着压抑的颤抖,像是母亲在黑暗中突然听见孩子叫她“妈妈”时,心口猛地一颤。
这不是回放,也不是模拟。
这是某种……跨越时空的情感共振。
“不是信号入侵。”程远低声自语,“是信息从‘接收端’逆向生成了‘发送行为’。”
他猛然抬头,望向展厅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
萌萌正坐在糖灶旁的小木凳上,手里攥着一颗融化了一半的糖,嘴角还沾着晶莹的糖渍。
他没哭,也没闹,只是安静地看着那面曾传出母亲声音的回声墙,眼睛亮得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陆寒就站在他身后,肩线绷得笔直。
他的脸色冷得能结出霜,可眼神却不断在萌萌和监控画面之间来回扫视,像是怕一眨眼,刚才的一切就会化为泡影。
“不能再让他接触那种糖。”陆寒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如铁锈摩擦,“上次意识通联差点让他脑电波崩溃,你们忘了医生怎么说的?”
“我记得。”程远转身面对他,目光坚定,“但也记得脑波监测的结果——过去七天,每次萌萌靠近特定配方的糖浆,海马体与前额叶的同步率提升37%,情绪稳定性反而高于日常水平。他在适应,甚至……在学习如何控制接收频率。”
陆寒眸光一震。
“你不觉得奇怪吗?”程远压低声音,“为什么偏偏是‘说话的糖’?为什么每次都是苏悦的声音出现?这些糖,从来不只是甜品,而是她留下的记忆载体。而萌萌,可能是唯一能激活它们的人。”
空气凝滞了一瞬。
窗外,晨光渐盛,照在庭院那块无名碑上。
“我说的话,你终于听见了”九个字依旧清晰,仿佛昨夜雨水特意为它洗净尘埃。
没人知道是谁刻下的,也没人知道它是何时浮现。
但它就在那里,像一道来自深渊的回应。
陆寒缓缓闭眼。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苏悦抱着发烧的萌萌冲进医院,嘴唇冻得发紫,却还在笑:“没事的,爸爸最厉害了,一定能修好糖灶。”
他也想起基金会成立那天,她在录音舱里轻声念完第一百零一个睡前故事,说:“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就让这颗糖替我说话。”
他曾以为那是告别。
现在才明白,那是播种。
“爸——爸。”萌萌忽然转过头,小手拉住陆寒的袖角,仰起脸,眼睛弯成月牙,“我想煮糖。”
陆寒心头一紧:“不行。”
“这次换我煮。”萌萌认真地说,一字一句,像在复述某个深藏心底的誓言,“妈妈说,轮到我说话了。”
全场寂静。
苏怜这时推门而入,风衣未脱,手中捏着一份加密文件。
她神色冷静,可眼底藏着怒意。
“教育部刚开完内部会议。”她将文件拍在桌上,“‘创伤知情教育’要被降级为选修试点,理由是‘过度渲染负面记忆影响社会稳定’。”
程远冷笑:“所以,他们想让我们忘记痛苦,只记住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