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节度使治所灵州,雄踞北疆,矗立于苍茫的黄土高原之上。
风是这里永恒的主人,卷起干燥的沙尘,扑打着土黄色的城墙,将边塞的粗粝与严寒刻进每一道砖缝。
号角声与兵卒操练的呼喝声从远处的校场传来,沉闷而富有节奏,是这座军事重镇不变的背景音。
左厢屯营参军的值房,位于营区一角,简陋得近乎苛刻。
一榻、一案、一椅,便是全部陈设。
寒气从单薄的墙壁和门缝中肆无忌惮地侵入,与窗外透进的灰白光线混杂在一起。
李骁坐在冰冷的胡椅上,缓缓解开裹刀的粗布。
那柄名为“斩机”的横刀露出全貌,刀身依旧被一层不变的灰雾所笼罩,刀柄镶嵌的绿松石黯淡无光,如同沉睡的兽瞳。
他指尖拂过冰冷的刀身,右肩旧伤在朔方的干冷空气中隐隐作痛,这痛楚提醒着他从长安的漩涡坠入此地荒芜的处境。
他的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被冰封的锐利,在寂静中计算着破局的每一步。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等回应,一名身着青色吏服的书吏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
他将怀中厚厚一摞卷宗“啪”地一声扔在案上,扬起一片细微的尘土。
“李参军。”
书吏拖长了音调,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这是节度使大人吩咐下来的,与那桩军械流失案有点关联的旧档副本。大人让你先熟悉熟悉情况。”
他斜睨着李骁,嘴角扯出一丝讥诮。
“灵州地界,规矩多,不比长安,李参军初来乍到,还是安分些好,莫要随意走动,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李骁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书吏的脸,那目光深处蕴藏的某种东西让书吏的倨傲稍稍一滞。
李骁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伸手取过最上面的一册卷宗。
书吏像是完成了什么厌烦的任务,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值房重归寂静。
李骁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那一点翻涌的火气,翻开了卷宗。
纸张泛黄,墨迹多是工整的台阁体,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调拨横刀若干、弓弩若干、甲胄若干至某军某营。
条目清晰,数目吻合,印章齐全,完美得如同精心排练过的戏剧,却毫无生机。
他快速翻阅,目光掠过那些冠冕堂皇的公文用语,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缝隙。
关于军械核查、报废记录、库管交接细则,这些关键环节,要么寥寥数语带过,要么干脆缺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早早地将所有可能指向真相的线索擦拭干净。
时间在寂静的翻阅中流逝。
案上的卷宗堆叠如山,却垒不起丝毫进展。
就在他拿起最后一本看起来年代更久远的账册时,一份夹在册页边缘,明显被当作废纸的粮秣转运单滑落出来。
他本欲随手丢弃,目光却无意间瞥见单据背面。那里有几个被墨渍污染模糊的字迹,难以辨认,但旁边一个用指甲或硬物刻划出的符号,却让他眼神骤然一凝。
那符号线条简单,却有一种独特的扭曲感,像是一只抽象化的狼头,与他怀中那枚从青狼涧匪首身上搜出的狼头铜牌上的纹饰,有着惊人的神似。
血液似乎流速加快了一些。
他将那页废纸小心抚平,收入怀中。
午后,他以熟悉防务格局为由,在那两名被指派来“跟随”他的朔方老卒的陪同下,接近了军械库区域。
巨大的库房如同伏地的巨兽,厚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