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
凉州司兵参军的衙署,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怠惰气息。
日头已高,几个属吏才姗姗来迟,主簿王禄更是一脸油滑,堆着笑迎上来。
“参军大人安好,一路辛苦!快请上座,来人,看茶!”
王主簿殷勤地引着李骁往主位去,眼神却瞥向门口侍立的孙二狗、老蔫巴和阴影里沉默的老兵,以及他们身后几名披着旧甲却眼神锐利的翼青牙兵。
李骁没动,目光扫过积着薄灰的公案和散乱卷宗。
“王主簿,本官奉命整饬凉州烽燧防务,即刻调取历年烽燧图册、钱粮支取簿录、戍卒名籍。”
王主簿笑容一僵,随即搓着手,显出十分为难:“哎呀,参军有所不知,去岁一场沙暴,卷走了库房顶子,好些图册文书都…都遭了灾,至今未能补齐,您看这事…”
“遭了灾?”
李骁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安静的厅堂里。
他朝孙二狗微微颔首。
孙二狗跨前一步,声如闷雷:“翼青牙兵听令,封门!”
门口牙兵齐声应诺,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衙署大门被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市声。
属吏们脸色瞬间白了。
李骁这才走到公案后,从怀中掏出一卷厚实的册子,重重拍在案上。
那声音让王主簿眼皮一跳。
“图册遗失?”
李骁翻开册页,指尖划过一行行墨迹。
“那这卷折冲府安都尉亲笔交给我,加盖府印的《凉州烽燧军籍钱粮实录》,莫非也是沙暴卷来的?”
他目光如刀,钉在王主簿脸上。
“野狼墩,去岁拨付绢百匹,粟二百石,墩台何在,账目上分明写着‘修缮加固’。”
“黑风口,拨铁料千斤,弩机部件三套,今何在?”
“鹰嘴岩,戍卒三十,名册俱在,人呢?”
“王主簿,你告诉我,这些‘天灾’,是如何把军饷、铁料、戍卒一并吞没的?”
王主簿额角渗出冷汗,强笑道。
“大人明鉴,野狼墩确是遭了流沙,黑风口那是,那是部件老旧更替,鹰嘴岩的戍卒,调防,是调防了。”
“调防?”
李骁冷笑,打断他。
“好,今日起,不必劳烦主簿回忆。本官亲自去验,孙二狗、老蔫巴,点齐人手,随我出城,王主簿,你也一道,看看这‘天灾’究竟是何等模样。”
正午的戈壁,热浪蒸腾。
野狼墩孤零零地矗立在黄沙边缘,更像一处巨大的废墟。
半边夯土烽台坍塌下来,碎石烂木堵住了入口。
烽台下的土屋也塌了大半,勉强遮住几片阴凉。
五个老卒蜷在阴影里,个个面黄肌瘦,破旧的军袍下露出的手脚布满冻疮和裂口。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卒正小心地用破布蘸着浑浊的水,擦拭另一个腿上溃烂的伤口。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气和伤口腐烂的酸臭。
烽帅王癞子就躺在几步外的草席上,鼾声如雷,身边歪倒着几个空酒坛,油腻的衣襟敞开,露出鼓胀的肚皮。
李骁一行人的马蹄声惊动了老卒。
他们惶恐地抬起头,看到簇拥着李骁的牙兵和面如死灰的王主簿,眼神里满是麻木和畏惧。
王癞子翻了个身,嘟囔着骂了一句:“吵…吵什么丧门星。”
李骁走到草席前,抬起沾满尘土的军靴,不轻不重地踹在王癞子腰眼上。
“嗷!”
王癞子像被烫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