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崖的风,刮了三天三夜,终于把烽燧的血腥气刮淡了些,却刮来了一层更刺骨的寒霜。
李骁左臂的肿胀消退了,露出青紫交错的狰狞颜色,被老医官用两块硬木板死死夹住,再用粗麻绳勒紧,吊在胸前。
每一次颠簸,骨头茬子隔着皮肉互相摩擦的钝痛,都让他眼前发黑。
右肩的旧伤被药粉和布条糊住,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贴在身上。
但他站得笔直,站在烽燧前那片刚被夯土草草填平的、浸透血泥的空地上。
他面前,是七十余个还能站着的兵。
孙二狗躺在担架上,胸口裹得像粽子,脸色蜡黄,但眼睛睁着,凶光未减。
老蔫巴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扫视着新归拢的辅兵和民夫,像是在清点一群待宰的羊。
几个新提的伍长,脸上还带着伤疤和茫然,努力挺直腰杆。
更多的,是眼神麻木、带着冻疮和刀伤的老卒,像一群被霜打蔫的枯草。
赵冲留下的三百精骑,铠甲鲜明,肃立在一旁,像一道沉默的铁壁,隔绝着这支残破旅伍与外面世界的联系,也隔绝着某些蠢蠢欲动的窥探。
赵冲将一方沉甸甸的铜印和一卷盖着赤水军军使大印的告身文书,重重拍在李骁完好的右手里。
铜印冰凉刺骨,棱角硌着掌心。
“李旅帅!”
赵冲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烽燧防务已固!本部精骑留驻此地!你!即刻启程,率本部赴凉州!河西节度使萧大使,衙前听令!”
他目光如炬,扫过李骁身后那群残兵,?
“延误军机者,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李骁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攥紧了铜印和文书,那冰冷的触感如同攥着一块寒冰。
也像攥着悬在头顶的利刃。
衙前听令!
这四个字,终于化作了冰冷的现实。
没有壮行酒,没有激昂的演说。
只有寒风的呜咽和铁甲的冰冷摩擦声。
七十三个残兵,加上临时拨给的三十个面黄肌瘦。推着吱呀作响的勒勒车运送伤员和少量粮秣的辅兵,这就是新任旅帅李骁的全部家当。
队伍在赵冲和他三百铁骑沉默的注视下,如同一条伤痕累累,步履蹒跚的瘦蛇,蠕动着离开了断刃崖烽燧的阴影,一头扎进了河西走廊无垠,灰黄色的风沙里。
朔风如刀,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手上,钻进破旧的皮甲缝隙。
脚下的路,是无数商旅和军队踩踏出来的古道,坑洼不平,被冻得梆硬。
勒勒车每一次颠簸,都让担架上的孙二狗发出压抑的闷哼,也让李骁左臂夹板下的骨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他咬着牙,拄着那柄粗布包裹的“斩机”,一步一步向前挪。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汗水混着沙尘,在脸上结成了硬壳。
白天赶路,是肉体的酷刑。夜晚扎营,是精神的煎熬。
简陋的营地里,篝火只能带来微弱的光和有限的暖意。
寒风穿透薄薄的帐篷,像冰水浇头。
李骁裹着破旧的毡毯,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闭着眼,却无法入眠。
左臂的剧痛是永不停歇的锉刀。
身体的极度疲惫下,感官反而异常敏锐。
他听见风声中夹杂着远处沙丘后若有若无的驼铃。
是商队?
还是吐蕃的游骑探子?
他听见值夜的老兵压低的咳嗽,带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