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我惬意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着。
窗外的阳光斜斜的地穿过玻璃窗,照在了客厅干净的地板上。
空气还残留着饭菜的香味,客厅角落里的绿萝也散发出的淡淡植物清气。
这一刻,一切都很平常,平常得让我昏昏欲睡。
我靠在单人沙发里,手里拿着本翻旧了的杂志,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童童,我四岁的小外甥,正趴在地板上摆弄他的彩色积木,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姐姐和姐夫还在厨房里收拾着碗筷,水流声和碗碟轻微的碰撞声隐约传到客厅。
母亲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手里织着毛线,针脚细密均匀。
瘫痪在床的父亲在里屋睡着了,屋里静悄悄的。
就是在这样一片祥和的安宁里,童童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全部的动作。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客厅靠近阳台的那个角落。
角落里除了一个摆着假花的置物架以外,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
下一秒,尖利的哭声划破空气,打断了这片宁静。
“妈妈!妈妈!”童童把手里的积木一扔,连滚带爬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他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有一个长舌头的人!他来了!在那里!在那里!”
他胖乎乎的手指,拼命的指着空荡荡的角落。
杂志从我手里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厨房的水声停了。
姐姐和姐夫擦着手急匆匆地跑出来,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被惊扰的不悦。
“怎么了童童?你是不是玩累到了,眼睛看花了?”姐姐蹲下身想把儿子搂进怀里。
童童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拼命往她身后躲。
眼睛还惊恐地瞪着那个角落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没看花眼……他就在那儿!好长的红舌头……眼睛黑黑的……一直盯着我们看。”
姐夫皱着眉头,几步走到那个角落,四处仔细看了看,接着还伸出手在置物架前后挥了挥:
“你看,哪儿有人啊?童童,你看错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母亲也放下了毛线活,走过去安抚童童:“乖孙儿,不怕不怕,爷爷奶奶都在呢。”
他们围着童童,七嘴八舌地安慰着,试图用成年人的逻辑化解这场莫名其妙的恐慌。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客厅里依旧整洁,那个角落确实是没有任何东西。
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小孩子一次无端的臆想。
只有我,惊呆在沙发里,完全动弹不得。
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慢慢钻出来,然后一点点爬满了我的四肢百骸。
心脏像是被冰冻住,无法跳动。
长舌头的人……黑黑的眼睛……
童童带着哭腔的描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生锈的钥匙,一点点打开我脑海深处一段被封死了几十年的记忆。
记忆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也是这样一个午后,阳光很好,照在老家的院子里。
房间里,外婆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她的眼睛浑浊,却死死盯着房间门口的方向,瞳孔里倒映着我看不见的恐怖。
她的嘴唇哆嗦着,气息微弱得如游丝一般:“……来了……他来了……吊着长舌头……黑黑的眼睛……”
那时候我还小,被外婆的样子和话语吓得只会不停的哭。
大人们只当是老人弥留之际的胡话,匆匆把我拉出了房间。
没有过多久,外婆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