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根生。无根生也谈“变”,也说要打破旧局,上次在乱葬岗见他时,他看着同道掉进符阵里挣扎,嘴角还是那丝若有若无的笑,说“不破不立,死几个算什么,等我重建了异人界,这些都值了”。那理念里裹着的是颠覆一切的冷酷,是不管不顾的破局,像要把整个异人界掀翻了再重建,从不管这过程里会有多少人陪葬,没有半分“人”的温度,只有对“结果”的偏执。
可罗恩的话不一样。那些话没提“颠覆”,没说“重建”,没画任何大饼,只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那份属于“人”的挣扎——想救世道,却怕毁了更多人;想走新路,却怕自己走偏了方向;想坚持理想,却又在深夜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急、太蠢,是不是根本没能力扛下这份责任。这份挣扎,是他藏得最深的软肋,是他区别于无根生“只讲目标不讲人情”的根本,是他作为“张怀义”而非“求变者”的底线,却被罗恩看得透透的,连半分掩饰都没给他留。
这一刻,张怀义没法再把罗恩简单地归为“无根生的同党”——对方的话里没有半分无根生的冷酷,没有把人命当棋子的漠然;也没法再归为“必须防备的敌人”——对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针对他的恶意,没有想把他拖进陷阱的算计。他攥着布袋的手指又开始发颤,这次不是因为戒备,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内心的震动像潮水似的涌上来,一波比一波猛,冲得他连之前紧绷的思绪都乱了,连呼吸都跟着发颤。他就那么盯着罗恩,脑子里反复转着一个念头,转得他太阳穴都突突地跳:他怎么会知道?知道我在破庙里的辗转,知道我攥着桃木符的后怕,知道我不敢细想的后果?他到底是谁?是龙虎山派来劝我回去的?还是和甲申之乱有关的旧人?还是……根本就是从未来来的,看过我走的所有路?
迷窟里的水滴声又响了一次,“嗒——”,落在碎石上,撞出层层回声。张怀义的喉结又滚了滚,想说点什么,想问“你怎么知道”,想问“你是谁”,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怕得到的答案会推翻他所有的坚持,怕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决心,会被这答案击得粉碎。他只能继续盯着罗恩,瞳孔里的青荧微光晃得厉害,像没了根的浮萍,连之前绷得笔直的脊背,都悄悄弯了一丝——那是卸下了半分防备的姿态,是内心震动最直白的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