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刚踏入那处依山傍水的“望江客栈”,脚踩在吱呀作响的木质门廊上时,便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像一头闯入蛛网的飞虫,早已被暗处的眼睛牢牢锁定。客栈临着一条蜿蜒的山溪,溪水潺潺,月光如碎银般洒在水面上,随波荡漾,泛着粼粼的光泽;对岸是青黑色的山壁,壁上藤蔓缠绕如织,粗壮的茎秆像一道道墨绿色的锁链,紧紧箍着岩石,叶片边缘泛着冷光,在夜色里透着几分狰狞;客房的木质窗棂敞开着,晚风卷着山间草木的湿香漫进来,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苦杏仁混着腐叶的淡味——那是唐门秘制的“追踪香”,看似无色无味,却能在空气中残留三个时辰,让嗅觉敏锐的唐门探子如猎犬般精准锁定目标,哪怕对方遁入深山,也能循香而至。
他选了二楼靠溪的客房,房内陈设简单却透着几分古朴:一张雕着缠枝莲纹样的木床,床幔半垂,布料已有些褪色;一张临窗的八仙桌,桌面泛着经年使用的包浆,边角处有细微的磕碰痕迹;两把太师椅分列桌旁,椅背上的木纹清晰可见;桌上摆着一套粗陶茶具,陶壶上刻着“山高水长”四字,虽不精致,却透着几分野趣。放下肩头洗得发灰、边角缝着补丁的粗布行囊,罗恩并未刻意隐匿行踪,只是随意坐在临窗的木椅上,提起桌上的陶壶,给自己倒了杯微凉的山茶。茶水入喉,带着淡淡的苦涩,却像一股清流涤荡着旅途的疲惫,让他愈发清醒。窗外夜色渐浓,山风卷着溪雾漫进房间,烛火微微摇曳,映得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线,眼底却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丝毫波澜。他太清楚唐门的行事风格了:这个以暗器毒术立足的千年世家,对“外人”向来带着骨子里的警惕,更何况自己不仅与老掌门唐天纵有过交集,还声称要劝唐门出山抗敌,这般“目的不明”的闯入者,他们绝不可能放任不管。试探,是必然的流程,且只会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果然,亥时刚过,客栈外的山溪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水响——像尾银鱼跃出水面,又迅速沉入水底,随即归于沉寂。若换作寻常人,定会以为是自然声响,可罗恩耳力远超常人,他清晰地捕捉到,那声响里藏着刻意的轻缓:是有人踩着水面向客栈靠近,脚掌划破水面时,以巧劲压制了水花的飞溅,连呼吸都调整到极轻的频率,显然是唐门训练有素的探子。罗恩端着茶杯的手未动,指尖甚至还轻轻摩挲着陶杯粗糙的外壁,感受着上面的指纹纹路,目光却淡淡扫过紧闭的房门——下一秒,门轴传来“吱呀”一声极轻的响动,并非被推开,而是有人从门外悄无声息地探入一缕气息,像毒蛇吐信般,带着几分冷冽的恶意,在房间里盘旋片刻,似在勘察屋内的动静,又迅速缩回,仿佛从未出现过。
“咚、咚、咚。”
三声轻叩,节奏平稳,不快不慢,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仿佛在宣告:我知道你在里面,也知道你察觉了我,不必装聋作哑,开门。罗恩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笃”响,打破了房间的寂静。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有丝毫起伏:“进来。”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干瘦的身影逆光而立,身形隐在门框的阴影里,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像一截枯木嵌在那里。来者是位年近花甲的老者,身着一身深灰色劲装,布料紧致贴身,勾勒出他虽瘦却筋骨分明的身形——肩背挺拔如松,腰杆笔直,没有丝毫老态,反而透着一股常年习武的利落与悍劲;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乌黑发亮的紫檀木簪束在脑后,发梢整齐,连一丝凌乱都没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像极了鹰隼的眼,目光锐利如刀锋,扫过房间时,从墙角的蛛网,到桌上茶杯里残存的茶水,再到罗恩放在膝上、看似放松却暗含劲道的手,每一处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