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轮箭雨过后,东宫侍卫的尸体在宫门前堆成了小山。最上面的那具尸体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右臂前伸,五指张开,仿佛要抓住宫门铜环,可指尖离冰冷的门板还有半尺的距离,凝固的血痂让手指像朵僵硬的红花。尸体的明光铠被箭簇穿透了十七八个窟窿,密密麻麻的箭杆斜插着,像刺猬背上竖起的尖刺,有几支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带着临死前最后一次心跳的余韵。
宫门前的青石板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血水流淌在石板的缝隙里,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着流向远处的排水沟。有几处低洼的地方积起了血洼,倒映着火把的光,像一块块融化的玛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汗臭、尘土味和皮肉烧焦的气息 —— 有支火箭射在了尸体堆上,引燃了死者的衣襟,此刻正冒着黑烟,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头晕目眩,好些侍卫忍不住弯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有个老兵拄着半截长矛,艰难地从尸体堆旁站起来。他的左腿被流矢擦过,三寸长的伤口皮肉外翻,暗褐色的血痂与粗麻布裤子粘在一起,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皮肉,疼得他龇牙咧嘴,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头发被血和汗粘在额头上,结成一缕缕的,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的那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白浑浊,写满了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一支掉落在脚边的箭。这支箭的箭杆是用上好的桑木制成,经过桐油浸泡,光滑笔直,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还刻着两个清晰的小字 ——“尉迟”。这两个字是用錾子细细凿出来的,笔画遒劲,带着一股杀伐之气。老兵的手指抚摸着这两个字,指腹触到凹槽里的毛刺,突然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箭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在血水里溅起细小的血珠。
他的身体晃了晃,膝盖一软,重重地瘫坐在地,屁股砸在血泊里,发出沉闷的响声。“是尉迟将军的亲军!” 老兵的声音带着哭腔,牙齿打着颤,浑身剧烈地颤抖,像秋风中的落叶,“咱们…… 咱们打不过啊!”
他曾在玄甲军服役五年,那是太宗皇帝麾下最精锐的部队,黑甲玄旗,所向披靡。而尉迟恭正是玄甲军的左领军大将军,他清楚地记得,当年跟随尉迟恭攻打洛阳时,将军手持丈八马槊,在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槊就将窦建德的亲卫头领挑落马下,马槊上的红缨被鲜血染得发黑,依旧挡不住他冲锋的势头。尉迟恭的亲军更是以勇猛善战着称,每个人都能开三石弓,在百步之外射中铜钱的方孔,近战用的横刀能劈开三层铁甲,当年虎牢关一战,三百亲军破了窦建德五千精锐,至今仍是军中神话。
这支箭上的力道,绝非普通禁军能有。箭杆上还残留着强劲的力道,让它掉在地上后还在微微跳动,箭簇是用百炼钢打造而成,锋利无比,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边缘没有丝毫卷刃,箭尖的三棱血槽里还挂着一丝皮肉,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品。普通禁军的箭簇最多能穿透两层皮甲,而这支箭,刚才他亲眼所见,一箭射穿了私兵的铁皮盾牌和里面的皮甲,力道之大,骇人听闻。
“尉迟将军” 四个字像瘟疫般在队伍中蔓延,速度比箭雨还要快。听到这四个字的侍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手中的兵器开始 “哐当哐当” 地碰撞。排在队伍中间的一个侍卫突然扔掉了手中的长矛,长矛 “噗通” 一声插进血地里,矛头还在摇晃。“我要回家!我不想死!” 他突然哭喊起来,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的铜锣。他扔掉手中的盾牌,转身就往后跑,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尸体绊倒,踩到同伴的断手时,也只是尖叫一声,跑得更快了。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扔下兵器,跪在地上投降。他们双手抱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