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更加燥热难耐,连田埂边的野草都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如同酝酿着雷暴的积雨云,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国家的上空,即便是偏居一隅的百家镇,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北方的凛冽寒意。
公社大院里的广播喇叭,平日里除了播放革命歌曲和通知,偶尔也会转播一些重要的新闻社论。
这一日,接近正午,喇叭里原本播放着的激昂乐曲戛然而止,一阵短暂的电流嘶鸣后,一个庄重而沉痛的声音响起,开始宣读一份来自中央的、措辞极其严厉的声明。
声明中,历数了“某些人”
背信弃义、撕毁合同、撤走专家、逼还债务的种种行径,痛斥其“大国沙文主义”
和“背弃马列主义原则”
。
字字如刀,句句似箭!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某些人”
指的是谁!
广播的声音在公社大院、在田间地头、在加工厂的车间里回荡。
原本还在忙碌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竖起了耳朵。
刚开始是困惑,随即是震惊,最后化为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一种被背叛的屈辱!
“狗日的!
真不是东西!”
“当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那些专家……都撤走了?那我们那些还没建好的厂子怎么办?”
“这简直是往咱们心窝子上捅刀子啊!”
议论声、骂声响成一片,人们群情激愤。
诛皎正和李卫国在试验田里查看新引进的一种玉米杂交品种的长势,广播声传来时,他也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着。
夏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他身上,他却感觉有一股寒意从心底深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尽管早有预料,尽管这一切都在他重生的记忆之中,但亲耳听到这公开破裂的宣言,亲眼看到周围乡亲们脸上那真实的愤怒与茫然,他的心脏依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决绝,如此不留余地。
李卫国气得脸色铁青,狠狠一脚踢在田埂上,溅起一团泥土:“王八蛋!
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当初要不是咱们……”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份憋屈和愤懑,却代表了此刻千千万万普通中国人的心情。
诛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些正在被匆忙撤走的专家,看到了那些瞬间陷入停滞的工地和项目,看到了无数因为技术断层而焦虑万分的面孔。
他知道,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公社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诛社长!
电话!
地区李专员找您,非常紧急!”
诛皎心头一动,对李卫国交代了一句,便大步流星地赶回公社办公室。
拿起那部尚有余温的电话听筒,里面立刻传来了李专员那熟悉,但此刻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某种后怕庆幸的声音。
“诛皎!
听到了吗?广播!
你听到了吗?!”
李专员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颤。
“听到了,李专员。”
诛皎沉声回答。
“好!
好啊!”
李专员在电话那头,似乎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当初的判断!
你的那份报告!
全都应验了!
全都应验了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