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裤腿,黏腻而窒息的感觉包裹着他,但这一切物理上的不适,都远不及他内心那片被撕裂的荒芜。
吴山清的手臂坚定而有力,几乎是半拖半架着他,在黑暗错综的地下管道中疾行。
凯保格埃背着赫妮瓦在前方引路,脚步声在空旷的管道内回荡,急促而凌乱,如同他们此刻的心跳。
徐顺哲的视线模糊,泪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让他看不清前路。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最后那一刻——夏萌萌那双赤红眼眸深处,某种东西碎裂的空洞,以及那声低沉绝望的呜咽后,决绝冲向毁灭洪流的背影。
“萌萌......”他无意识地喃喃,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
“得了得了!省点力气!”凯保格埃头也不回地低吼,语气恶劣,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与疲惫。
“那女人自己找死,难道你要我们都陪葬吗?!”
徐顺哲没有力气反驳,也无从反驳。
凯保格埃说得没错,那一刻的夏萌萌,已经是一颗失控的核弹,留下,只有一起被湮灭。
吴山清的选择,是当时情境下最理智、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可理智,并不能抚平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
“到了!”凯保格埃的声音带着解脱般的喘息,打断了他的自我放弃。
前方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圆形金属门,上面依稀可见旧时代能源公司的标志。
这里就是凯保格埃所说的,靠近旧地热能源井的废弃监测站。
吴山清上前,手掌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浅灰色的气流如同细密的触须探入锁孔和结构缝隙。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厚重的气密门被他一掌震开内部机关,缓缓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充斥着机油、尘埃和岁月混合的沉闷气味。
一些老旧的监控屏幕和控制台早已漆黑,只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空气凝滞,但至少干燥,且结构看起来异常坚固。
凯保格埃立刻将赫妮瓦小心地放在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焦急地检查她的状况。
赫妮瓦的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那被暗蚀侵蚀的伤口周围,黑气依旧在缓慢蠕动。
吴山清也蹲下身,再次渡入温和的气流,试图稳住她的心脉,但效果甚微。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连续的高强度奔逃和战斗,加上旧伤未愈,显然也到了极限。
徐顺哲靠着门框滑坐下来,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
他看着昏迷的赫妮瓦,看着焦躁的凯保格埃,看着沉默疗伤的吴山清,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舜哲正在奔赴一场十死无生的行动,萌萌投身于自我毁灭的疯狂,赫妮瓦命悬一线,而他们这些人,像阴沟里的老鼠,躲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废墟之中,苟延残喘。
“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他声音沙哑,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凯保格埃猛地转过头,赤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活下去!不然呢?!像你那个蠢货本体一样去送死?还是像那个疯女人一样变成怪物?!”
“活下去,然后呢?等着哈迪尔打赢,或者被其他什么人打赢,然后像清理垃圾一样把我们处理掉?”徐顺哲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他,
“那也比现在就死强!”凯保格埃低吼,目光落在赫妮瓦脸上,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为了更深的痛苦与执念。“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哈迪尔倒下!我一定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