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柱瘫坐在冰冷硌人的马路牙子上,背靠着粗粝的墙壁,胸腔像个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干冷的空气。
汗湿的头黏在额头上,浑身肌肉酸痛得像是被拖拉机碾过,但他脸上却咧着一个控制不住的、近乎傻气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颤抖的双手,正无比虔诚地捧着那厚厚一沓、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毛票和块票。
手指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方才收钱找钱的忙乱而有些不听使唤,甚至微微痉挛。
他就那么坐在尘土里,一张一张地,极其缓慢而专注地清点着。
每数过一张皱巴巴、带着不同人体温的票子,他眼底的光芒就更盛一分。
大壮像只受惊的蛤蟆,蹲在他旁边,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不断增厚的钱堆,喉结上下疯狂滚动,出清晰的“咕咚”
声,呼吸又粗又重。
“……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
李铁柱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颤抖,数到最后一张五毛的票子时,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尾音骤然拔高,几乎破了音:“……一百五!
整整一百五十块!
净赚!
全是赚的!”
这数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清冷的街角。
“俺……俺的亲娘姥爷……”
大壮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往后一仰,一屁股墩儿结结实坐在了地上,震起一小片灰尘。
他像是被这个天文数字砸懵了,眼睛直,嘴唇哆嗦着,反复喃喃:“一百五……一百五……就这一早上?这……这得卖多少鸡蛋啊?几千个?几万个?俺……俺不是在做梦吧?铁柱哥,你掐俺一下!
快!”
他猛地伸出手臂,递到李铁柱面前,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和祈求,仿佛急需疼痛来确认这不是幻觉。
李铁柱看着他那副傻样,再也忍不住,“噗嗤”
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畅快淋漓,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宣泄。
他没有去掐大壮,而是举起手里那沉甸甸、甚至有些油腻的票子,狠狠在空中挥了一下,出“哗啦”
一声令人心醉的脆响。
“做梦?做啥梦!
这都是真的!
真金白银!”
他声音洪亮,因激动而微微颤,每一个字都透着扬眉吐气的快感,“卖鸡蛋?咱就是把全村的鸡屁股都抠干净,一天也抠不出十块钱!
这可顶得上咱卖小半年的鸡蛋!
不!
顶得上一年!”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像滚烫的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流,冲得他头皮麻,浑身热,连冰冷的墙壁和地面都仿佛变得温暖起来。
他脑海里闪过母亲憔悴的脸、小丫渴望的眼神、那对沉甸甸的银镯子、火车上啃冷饼子的艰辛、批市场里遭受的白眼和质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忐忑,在这一刻,都被这实实在在的一百五十块熨帖得平平整整!
值!
太值了!
“可……可这也太快了……”
大壮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拍着屁股上的土,凑到那堆钱跟前,鼻子几乎要贴上去,眼神依旧恍惚。
“俺就眨巴了几下眼,那两大包……就……就没了?比俺家母猪下崽还快!
那些人……跟不要钱似的抢啊!”
“不是不要钱!”
李铁柱小心地将钱理整齐,手指眷恋地摩挲着那粗糙的纸面,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自信”
的光芒,“是咱的货好!
是咱搭得好看!
是咱卖的……是她们没见过的好样子!”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愈坚定:“你看见没?最后那条丝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