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吃完饭把碗筷往搪瓷盆里一扔,围裙往门后挂钩上一甩:"
我上夜班去了,你俩少喝点。
"
铁门"
咣当"
一声撞上,屋里就剩我跟李娜。
煤炉上的水壶"
咕嘟咕嘟"
冒着白气,李娜一脚踩在板凳上,启开两瓶珠江啤酒,瓶盖"
嘣"
地弹到墙角。
"
来!
"
她拎着瓶颈往我面前一递,玻璃瓶上凝着水珠,"
怂了?"
我接过瓶子仰脖子就灌,酒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
98年的珠江啤酒还是55o毫升的大绿瓶,一瓶顶现在两瓶的量。
李娜喝酒跟喝水似的,一瓶接一瓶空瓶子往煤炉旁边摞。
喝到第八瓶,我眼前开始飘。
李娜的脸在15瓦灯泡底下泛着红光,马尾辫散了半边,丝黏在汗津津的脖子上。
她拿筷子头戳我手背:"
不行了?刚才不是挺能吹?"
我张嘴想顶回去,一打嗝涌上来一股酒气,差点吐在折叠桌上。
李娜"
嗤"
地笑出声,伸手把我往地上一推:"
趴着吧你!
"
水泥地凉飕飕的,我倒下去就再也不想动。
眼皮像灌了铅,迷迷糊糊看见李娜光着脚在屋里转悠。
她弯腰捡起空酒瓶,"
叮叮当当"
扔进竹筐;扯下晾衣绳上的毛巾,甩在肩膀上;最后拎起塑料桶去走廊接水,拖鞋"
啪嗒啪嗒"
的声音越来越远。
水龙头"
哗哗"
响了很久,我梦见自己躺在老家晒谷场上。
半梦半醒间闻到香皂味,听见铁皮桶"
咣当"
搁地上的动静,还有李娜哼着走调的《相约九八》
我醒来时天已大亮,阳光透过铁窗的栏杆斜斜地刺在脸上。
脑袋像是被铁锤砸过,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眯着眼撑起身子,现身上盖着条薄毯子,地上还留着拖把拖过的水痕。
李娜正蹲在煤炉前煎蛋,白背心被汗水浸得半透,头湿漉漉地挽在脑后。
铁锅里的油"
滋啦"
响着,她头也不回地说:"
醒了?桌上有凉茶。
"
折叠桌上摆着个搪瓷杯,褐色的凉茶表面浮着几片茶叶梗。
我灌了一大口,苦得直咧嘴。
李娜把煎蛋铲进碗里,顺手往我这边一推:"
吃吧,解酒。
"
我刚咬了一口煎蛋,铁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
大姐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来,眼圈黑。
"
还没走?"
大姐把工帽往墙上一挂,声音沙哑。
李娜赶紧又打了个鸡蛋下锅:"
姐,吃早饭。
"
大姐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累死了,先喝口水。
"
她抓起我的凉茶就灌。
我们三人沉默地吃着早饭。
大姐的煎蛋是溏心的,筷子一戳,蛋黄就流到稀饭里。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把碗一推:"
我睡会儿,你俩动静小点。
"
李娜麻利地收拾碗筷,水龙头哗哗响着。
她换上工服,马尾辫一甩:"
我上班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