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先生画廊的变故,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俞浡心里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但这一次,他没有陷入焦虑,而是被一种近乎兴奋的挑战感攫住。组建独立巡回展的想法,像一簇火苗,在他脑海中越烧越旺。
他开始疯狂地工作,白天联系志同道合的艺术家伙伴,晚上熬夜撰写展览方案,规划路线(柏林-伦敦-东京-上海),计算着捉襟见肘的预算。
宋鹤眠履行了他的承诺,一个由律师、财务和公关专家组成的精干小组随时听候俞浡调遣,高效地帮他处理着合同、资金流转和场地初筛等繁琐事务,但绝不越俎代庖。
然而,艺术圈的暗流,远比俞浡想象的要复杂和冰冷。
就在他初步联系好柏林一家替代空间,并开始与几位艺术家敲定合作意向时,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那几位原本热情洋溢的艺术家,几乎在同一时间,用各种含糊的理由婉拒了他的邀请。
俞浡感到不对劲。他通过一位关系不错的策展人旁敲侧击,才得知了真相:是霍华德先生画廊的那位新投资人在背后施压。
他放出话来,任何与俞浡这个“叛离者”合作的艺术家,都将被视为与他掌控下的画廊体系为敌,未来很难再获得该体系资源的支持。
这是一种无声的封杀。用资源和影响力织成一张大网,要将俞浡的独立计划扼杀在摇篮里。
俞浡坐在工作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拒绝邮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力。他拥有才华和决心,但在资本和渠道的巨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宋鹤眠晚上过来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低沉的气压。他没有多问,只是将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然后拿起俞浡摊在桌上的展览方案翻看着。
“柏林这家替代空间,位置偏,设施旧,预算却不算低。”宋鹤眠用他惯有的、分析商业项目的口吻点评道。
俞浡闷闷地“嗯”了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现在连这里可能都去不成了。”他将艺术家们集体退出的事情告诉了宋鹤眠。
宋鹤眠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放下方案,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北京的夜景。
“知道为什么那位新投资人,这么急于打压你吗?”他忽然问。
俞浡抬起头,有些茫然。
“不是因为你的‘叛离’,”宋鹤眠转过身,目光锐利,“而是因为恐惧。霍华德看重的是你的艺术潜力,而他,看重的是即时回报。你的独立巡展一旦成功,会向市场证明,优秀的艺术家可以脱离传统大画廊的体系生存并获得影响力。这会动摇他那种纯粹商业运作模式的根基。”
他走到俞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不是同情,而是某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他在害怕你,俞浡。害怕你可能开创的先例。”
这句话,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俞浡心头的迷雾和无力感。他不是被抛弃的可怜虫,他是被既得利益者恐惧的挑战者!
一种混杂着愤怒和斗志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那……我该怎么办?”他问,声音里重新有了力量。
宋鹤眠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狡猾的弧度。
“他封杀艺术家,是认为你离不开艺术家。但如果……你的展览,核心不是你集合的艺术家群体,而是你俞浡本人呢?”
俞浡愣住了。
宋鹤眠继续道,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做一个纯粹的,俞浡个人项目巡展。就用你的《理性与诗》系列,加上你为这次巡展创作的新作。不要替代空间,我们去谈……美术馆,或者更有话题性的非传统场地。”
“美术馆?”俞浡倒吸一口凉气,“那预算、那门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