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境重重跌落在一片松软的尘埃里,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视野里不再是狂暴混乱的时空乱流,而是一片近乎停滞的死寂。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悬浮的微尘颗粒清晰可见,纹丝不动。
唯有手腕上那个冰冷坚硬的异物在提醒他现实的残酷——一个缩小精致、仅有三寸高的古老沙漏,烙印般嵌在皮肉之下,晶莹的时砂正无声而坚定地从上半部分向下流淌,每一粒砂子坠落的微光都像在丈量着他生命的流逝。
看守修士那刺骨的冷笑言犹在耳:“新来的?记住,漏尽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这绝非恐吓。
沙漏底座紧贴腕骨的位置,一行细小的刻度幽幽浮现——“时渊历87o年始,量三载终”
。
冰冷的数字,是赤裸裸的死亡宣告。
他挣扎着站起身。
环顾四周,这是一片被遗忘的废墟。
倒塌过半的残垣断壁被一种奇异的橙红色锈迹覆盖,如同凝固的血痂。
断裂的巨大齿轮半埋在尘埃里,齿轮的齿牙早已钝化弯曲。
一座歪斜的木结构建筑在废墟中央勉强维持着轮廓,一块布满铜绿的牌匾随风轻轻摇摆,上面模糊可辨的蚀刻字迹是——“锈时客栈”
。
风?吴境心中悚然一惊。
在这样时间几乎冻结的空间里,那牌匾的摆动极其突兀,仿佛一个活物在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中因时空乱流冲击而遗留的尖锐刺痛,抬步走向那唯一的灯火所在。
腐朽的木门出刺耳的呻吟。
跨入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陈旧气味裹着尘埃扑面而来,粘腻得如同蛛网。
光线昏暗,几盏镶嵌在墙壁上的油灯灯焰凝固不动,只有灯油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证实着时间的流逝并未完全停止。
桌椅蒙着厚厚的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朽木和陈年尘土混合的奇异气味。
稀稀落落的几个身影散布在角落,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如同融入背景的石像,安静得诡异。
然而那道若有若无、却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扫过皮肤,让吴境的后颈汗毛倒竖。
“嚯,新面孔?”
一个慵懒沙哑的女声在柜台后响起。
那老板娘倚靠在斑驳掉漆的柜台上,手里捻着一串不知材质的黑色珠子。
她的脸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眼角堆着细密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深潭里淬炼过的寒星。
她上下打量着吴境,目光在他腕间那醒目的时砂漏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刚淘了几片新鲜玩意儿,瞧瞧?”
她随意地从柜台下摸出几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瓦罐,里面封存着一些模糊的光团碎片,如烟似雾,变幻不定。
其中一个碎片里隐约传来孩童的笑声,另一个则闪过刀剑交击的寒光。
“都是些倒霉蛋留下的念想,年份不久,品相不错,十年阳寿换一片,童叟无欺。”
她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其中一个罐子,碎片里的画面骤然清晰了一瞬——竟是一座古老斑驳、散着无尽沧桑气息的青铜巨门!
那门扉紧闭,表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繁复纹路,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感隔着琉璃罐都让吴境神魂微微悸动。
这画面一闪即逝,老板娘已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来者是客,规矩不能废。”
老板娘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一张相对干净的矮桌,“坐下歇歇,喝口茶定定神吧。”
她转过身,从身后一个布满铜锈的提梁壶里倒出茶水。
吴境依言坐下,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