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境指间捻着那染血的襁褓衣料,指尖冰冷。
皇家宫苑的影子在他脚下伸展,森严更胜北邙妖穴。
药库暗影里,符傀禁卫空洞的眼眶闪过幽光,搏杀间却嘶哑喊出哑童乳名,那枚嵌入傀儡胸腔的心形顽石冰冷硌手。
国师殿深处,暗格开启浮尘飘散。
祭文上的九阴锁魂日赫然对应哑童生辰,字迹猩红如血:“祭品血脉,可醒沉眠守卫!”
他怀中青铜门碎片骤然滚烫,殿外冷月下,无数青铜巨门虚影正无声凝形……
国师殿的幽深,像一潭积年的墨。
白日里,这里或许还显出几分庄严肃穆,供奉着神像,缭绕着名贵的安神香。
可一旦入夜,厚重的殿门隔绝了最后一缕天光,深沉的黑暗便从每一个角落弥漫开来,吞噬了雕梁画栋,只留下模糊狰狞的轮廓。
空气凝滞,带着久不流通的沉浊气息,混合着香灰、冥纸灰烬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血液干涸后的铁锈腥甜。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老鼠都不愿在此处打洞。
吴境的身影与这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贴着冰冷的石柱阴影移动,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
刚从符傀禁卫的搏杀中脱身,那机械刺耳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膜深处回荡——“阿石!”
那是哑童从不为人知的乳名,却从一个被掏空了血肉的符傀胸腔里喊出,带着生硬的死气,如同冰冷的锥子扎进吴境的心口。
那枚嵌入符傀核心的心形顽石,此刻正冰冷地躺在他贴身的口袋里,膈着肌肉,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
一块他曾亲眼看着哑童在溪边捡到,视若珍宝,拜师时郑重献上的普通石头。
它本该躺在心斋某个角落,沾染着小院里的草药清香和阳光的温度,如今却在傀儡体内,成为驱动杀戮机器的冰冷核心。
哑童的一切,从枯井中的骸骨,到这染血的襁褓碎片(苏婉清的气息如同烙印附着其上),再到这枚冰冷的石头,都被某种看不见的庞大恶意揉碎、篡改、利用,散落在这皇城最阴暗的角落,无声地控诉。
国师殿深处,必然藏着粘合这些碎片的粘稠真相。
吴境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殿内暗沉沉的墙壁、冰冷的供台底座、甚至角落巨大的青铜香炉。
触感或粗糙,或光滑,或带着积年的香灰油腻。
他全神贯注,指尖蕴含着一丝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开心境之门”
灵力,如同最敏感的探针,搜寻着极细微的灵力或机括运转的痕迹。
空气中那股陈腐的血腥气似乎更浓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流逝,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汗水无声地从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颌线滑下,渗入衣领。
一声极细微、几乎被心跳声淹没的“咔哒”
轻响,终于从他指尖触及的墙壁某处传来。
吴境的动作瞬间凝固。
指下,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紫檀木雕花板,传来极其微弱的、内部机关咬合的震动。
没有犹豫,他以特定的力道和角度向内一按。
“咿呀——”
轻微的摩擦声响起,那块雕花板无声地向内滑开半尺,露出下方一个仅有尺许见方的暗格。
没有预想中扑面而来的宝光或邪气,只有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纸张陈腐与某种枯败气息的味道涌出。
厚厚的灰尘积满了暗格底部,仿佛许久未被开启。
暗格里别无他物,只有一卷颜色暗沉泛黄的帛书,静静地躺在尘埃之中。
帛书边缘有些地方已经轻微破损卷曲。
吴境屏住呼吸,以指尖拈起这卷沉重如历史的帛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