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之内,空白面孔层层叠叠,如同惨白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摊位,淹没了小巷角落,一直蔓延到街口,整个早市瞬间被这诡异的白色海洋占据!
它们无声地、整齐地弯曲了竹篾扎成的腰肢和膝盖,朝着吴境的方向,跪伏下去!
密密麻麻,如同被狂风压倒的惨白麦浪!
整个集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方才的人声鼎沸消失无踪,只剩下无数纸页在阴风中摩擦出的沙沙声,汇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死亡耳语。
就在吴境心神剧震,体内被压制的力量几乎要冲破枷锁的刹那——
嗤!
嗤!
嗤!
无数细微的、撕裂般的声音密集响起!
每一个跪伏在地的纸人,那两点刚刚被朱砂点上的“眼睛”
位置,赫然渗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顺着空白的面颊蜿蜒流下,如同猩红的泪痕,顷刻间染红了惨白的面颊,染红了纸扎的衣袍,汇成无数道细小的血溪,在凹凸不平的砖石地面上蜿蜒流淌,散出浓烈刺鼻的铁锈腥甜!
这血泪……吴境瞳孔猛然收缩,他的神念虽被压制,但本真境对法则的天然感知仍在强烈示警——那蜿蜒的血水中,蕴含着无数细碎、混乱、锋利如刀刃的法则碎片!
它们拼命地想要割裂、侵蚀现实的空间!
陡然间,所有流淌的血泪骤然加、倒卷、升腾!
汇聚在吴境面前三尺虚空,疯狂地扭曲、拉伸、拼合!
一幅由纯粹血光和碎裂法则构成的、巨大而狰狞的青铜巨门虚影,赫然浮现!
门高不知几许,覆盖了整个视野,其上斑驳的铜绿间满是刀劈斧凿和干涸血渍留下的古老伤痕。
门扉紧闭,沉重如山岳,散出镇压诸天、碾磨轮回的可怖气息。
正是那贯穿他九世轮回、带来无尽死劫的噩梦之门!
但这虚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
透过厚重的门板缝隙,不再仅仅是黑暗,隐约可见里面……那极其复杂、冰冷、精密运转的、层层嵌套的……
齿轮!
巨大的、覆盖着锈迹和不明暗沉油脂的、咬合转动的、非金非木的齿轮结构!
它们严丝合缝地转动着,出无声的轰鸣,推动着门扉,冷酷地驱动着某个无法想象的庞然之物!
一股源自世界核心、冰冷无情、机械精准到令人绝望的法则气息,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吴境的紫府识海!
咔嚓!
几乎在看清那齿轮虚影的同时,吴境体内强行构筑的压制堤坝,被这冰冷的法则气息悍然撕开了一道裂口!
被囚禁的本真境力量如同被激怒的狂龙,轰然咆哮!
他的身体骤然爆出刺目的光华,地面砖石无声化为齑粉,一圈无形的狂暴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炸开!
跪伏在地的十万纸人,在气浪冲击下如遭重锤,瞬间被撕扯成漫天飞舞的白色碎片!
纸片如雪,纷纷扬扬。
阴风呜咽,吹散纸雪。
空荡荡的角落里,哪里还有什么老扎纸匠?
只剩下一支跌落尘埃的朱砂笔,笔尖的残血,还兀自冒着诡异的热气。
血泊之中,那扇由法则碎片和冰冷齿轮构成的青铜巨门虚影,依旧沉凝地悬浮着,门缝深处,似乎有一只毫无感情的、非机械非生命的、遍布血丝的……巨大瞳孔,倏然转动了一下,冷冷地“瞥”
了吴境一眼。
虚空深处,仿佛响起一声极轻、极冷、带着金属摩擦声的……女子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