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血腥味灌入鼻腔,吴境握着半截断剑追至崖边。
黑袍人立在天魔碑前,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碑面暗纹,墨色符文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
别碰那东西!
吴境掷出断剑的刹那,黑袍人化作黑雾消散。
剑锋擦过碑文出金石相击之声,整座石碑突然泛起水波似的涟漪。
脚下一空,吴境仰面坠入漆黑深渊。
失重感持续了足足三息,后背却撞上冰凉镜面——不,是水面。
他挣扎着浮起,现四周尽是倒悬的山水,朱砂色的枫叶顺着倒流的溪水飘向天际。
哗啦!
水面炸开墨花,三道黑影从倒挂的松林中跃出。
吴境挥掌劈向最近的人形黑影,掌心触到冰凉的雾气。
那黑影散而复聚,竟与他穿着同样的粗布短打,腰间挂着心斋弟子才有的青竹令牌。
镜像挥剑刺来时,吴境本能地错步闪避。
剑锋擦过左臂的瞬间,现实中的山崖上,正在采药的哑童突然捂住自己手臂——粗布衣袖下,一模一样的伤口正渗出鲜血。
吴境并指为剑点向黑影眉心,水墨凝聚的身躯应声溃散。
现实世界的哑童浑身剧颤,喉间出的嘶鸣,鎏金色从瞳孔边缘一闪而逝。
崖边草丛里,天魔碑的裂纹中渗出黑雾,悄无声息地缠上少年脚踝。
幻境里的溪水突然沸腾。
吴境踩着浮木退至岸边,现每棵倒生树的年轮都在逆时针旋转。
当他斩断第七个镜像时,耳边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现实中的心斋祠堂里,供奉着弟子魂灯的木架轰然倒塌,九盏青铜灯同时迸裂。
血顺着虎口滴落水面,却在接触镜面的刹那凝成墨珠。
吴境盯着随波晃动的墨珠,突然现每颗珠子里都映着不同画面:黑袍人立于皇陵地宫、苏婉清在冰棺中睫毛微颤、哑童正用染血的手指摩挲青铜门环
找到你了。
沙哑的童声在头顶炸响。
吴境猛然抬头,看见十岁模样的哑童倒悬在枫树枝头,赤足上的银铃却寂静无声。
少年手腕翻转,七颗墨珠化作北斗七星坠向水面——现实世界的夜空,真正的北斗七星竟同时黯淡无光。
吴境的手指刚触及天魔碑文就泛起涟漪,掌心锁链状的青铜纹路突然灼烫。
他猛地收手,却现整条手臂已陷入墨色漩涡,黑袍人狂笑着消散成漫天纸屑,青石地面化作翻涌的墨池。
这是他踉跄后退,绣着云纹的衣角沾到墨汁即刻变成灰白。
远处青山倒悬在苍穹,飞鸟掠过水面时带起血色涟漪,每道波纹都映出哑童蜷缩在柴房的画面。
剑锋劈开墨色帷幕,却传来金石相击之音。
三个持刀幻影从破碎的山水画里跃出,招式竟与三日前围剿的魔修完全相同。
吴境旋身避开横斩,青锋剑刺穿为幻影咽喉的刹那,左肩突然传来剧痛——现实中的躯体在客栈床榻上渗出鲜血。
镜像伤害?他捂住渗着墨汁的伤口急退,瞥见水潭倒影里自己的眉心浮现青铜门环。
潭底沉着具孩童骸骨,腕骨挂着串褪色的铃铛——正是哑童从不离身的旧物。
墨色苍穹突然裂开缝隙,飘落带着焦味的纸钱。
吴境踏着倒置的屋檐疾行,每步都在水面激起层层叠叠的往事倒影:十二岁时哑童拽着他衣角躲避追兵,二十岁那夜青铜门烙印初次作
突然,所有倒影齐齐转头望来。
剑光斩碎无数虚影,墨汁却凝聚成新的形体。
当第九个幻影消散时,吴境喉间涌上腥甜,现实中的嘴角已淌出血线。
他倚着枯树喘息,现树皮纹路正缓慢重组成《坐忘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