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寺的晚钟撞破暮色时,吴境正踩着青苔斑驳的石阶。
药篓里几株新采的黄连草沾着露水,远处山门半掩,檐角铜铃在晚风里纹丝不动。
“施主留步。”
守门沙弥合掌垂目,袈裟下摆沾着暗红斑块。
吴境观心术掠过僧人眉心,一缕黑气盘踞在耳后三寸——那是见心境修士都未必能察觉的“妄语痕”
。
禅房飘来诵经声,一百零八颗念珠碰撞声里夹着细碎呜咽。
吴境接过斋饭的木碗突然倾斜,米汤泼在青砖上竟泛起血色涟漪。
子夜,诵经声陡然拔高。
吴境推窗望去,百僧跪坐大雄宝殿,袈裟无风自鼓。
他们脖颈青筋暴起,喉咙里挤出的《地藏经》字字带煞。
最前排的老僧七窍渗血,指尖深深抠进蒲团,棉絮里漏出的竟是金丝龙纹锦缎。
“当——!”
铜钟自鸣,震得梁柱簌簌落灰。
吴境袖中银针飞向经幢阴影,钉住一只通体赤红的守宫。
那妖物断尾处涌出黑血,落地凝成“甲子”
二字。
佛堂地砖开始渗血。
猩红液体顺着莲花纹路游走,渐渐勾勒出一扇青铜门轮廓。
吴境腕间门环烙印突突跳动,某个瞬间,他看见血泊倒影里闪过苏婉清苍白的脸。
值夜小沙弥提着灯笼飘过廊下,僧鞋不染尘埃。
吴境捻起沾血的黄连草弹向灯笼纸,火苗“嗤”
地蹿高三寸,映出小和尚后颈——
一片龙鳞正在皮下游走。
夜色如墨,吴境站在佛殿外的石阶上,袈裟摩擦声混着诵经声从门缝渗出。
他指尖轻触殿门,触感竟像碰到冰封千年的铁器,寒意直透骨髓。
殿内百僧垂跪坐,木鱼敲击声忽快忽慢,像有人掐着心跳在打拍子。
吴境悄然绕到侧窗,借着烛影窥见最前排的老僧——袈裟下的脖颈竟布满青黑色鳞片,随着诵经声一张一合。
“南无阿弥……”
诵经声陡然变调,最后那个“陀”
字化作尖锐嘶鸣。
吴境后颈汗毛倒竖,眼见青石地砖缝隙渗出暗红液体,蜿蜒成七道血线,正朝着中央的鎏金佛像汇聚。
他捏碎袖中药丸,草灰混着雄黄粉洒在血线上。
滋啦声中,血线猛地扭曲如活蛇,竟在灰烬里拼出“甲子”
二字。
这分明是皇陵祭文中的纪年符!
钟楼忽传三更梆响。
百僧齐刷刷仰头,吴境终于看清他们的脸——每张面孔都像被水泡的宣纸,五官模糊成团,唯有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獠牙。
“施主既来了,何不共参妙法?”
住持的声音从背后炸响。
吴境转身时,袈裟下摆扫过石阶,露出半截白骨脚踝。
他佯装惶恐作揖:“小可内急寻茅房,惊扰诸位大师……”
话音未落,住持枯爪已扣住他手腕。
脉门处传来剧痛,吴境强忍未运心法,任由对方探查。
果然,那爪尖透出的阴寒之气在触到凡心境修为时,立刻化作不屑的冷哼:“东厢第三间,莫再乱走。”
待袈裟身影消失在回廊,吴境摊开掌心——方才接触时偷藏的半片僧衣袖口,此刻正渗出龙涎香混着腐尸的怪味。
他循着气味摸到禅房,铜锁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推门刹那,腥风扑面。
八盏人皮灯笼悬在梁上,映得墙面那幅《江山社稷图》泛起诡异青光。
吴境凑近细看,画中河流竟是用人筋编织,山脉走势与皇陵龙脉图如出一辙!
“喀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