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往西三十里的鹰喙崖终年笼着灰雾,吴境抓着百年老藤向上攀爬时,指节被岩缝渗出的寒气冻得青。
背篓里的七叶茯苓草还沾着晨露,这是他翻过三道断崖才寻到的珍稀药材。
喀嚓——
头顶突然传来细微裂响,吴境贴紧岩壁屏住呼吸。
三丈高处有碎石簌簌滚落,在晨雾里划出数道灰白轨迹。
常年采药养成的直觉让他后颈麻,这声响不似寻常落石,倒像是整片山岩在缓慢苏醒。
当第二波碎石擦着耳际坠落时,吴境终于看清岩层裂缝中渗出的暗红色液体。
那液体竟在触碰到藤蔓时出声响,原本坚韧的百年老藤以肉眼可见的度黑蜷曲。
要糟!
吴境猛然蹬壁荡向右侧,怀中的采药手册突然变得滚烫。
昨夜夹在书页间的残破心经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扫过手背时,竟将渗入毛孔的寒气逼成细密汗珠。
五丈外的岩层轰然坍塌,磨盘大的石块裹挟着腥风砸下。
吴境在腾挪间瞥见裂缝深处有幽蓝磷火闪烁,那分明是十年前王铁匠儿子坠崖前最后呼喊的方向。
记忆中的惨叫与此刻碎石破空声重叠,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背篓绳索突然崩断,药草纷纷扬扬坠入深渊。
吴境反手将采药手册塞进衣襟,粗糙的麻布被心经烫出焦痕。
当第三波落石接踵而至时,他惊觉手中藤蔓已布满蛛网状裂痕——整片山体正在苏醒,而裂缝中渗出的暗红液体竟沿着岩壁蜿蜒成符咒般的纹路。
碎石如暴雨倾泻。
吴境的手指死死抠住岩缝,指甲缝里渗出血珠。
头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片山壁像被巨斧劈开,几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他后背砸落,掀起的气浪几乎掀翻他的竹篓。
咔嚓!
脚底的藤蔓突然断裂。
吴境在失重瞬间本能地团身翻滚,后脑重重磕在凸起的岩石上。
血腥味在口中炸开,他却顾不得疼——三丈外的岩层正像蛛网般裂开,裂缝中渗出熟悉的黑气。
这分明是半月前王铁匠儿子坠崖时的异象!
竹篓里的药草突然无风自动。
吴境摸到怀中的心经残页竟在烫,烫得像是块烧红的炭。
他鬼使神差地将残页贴在岩壁上,那些蝌蚪般的文字突然泛起青光。
黑气触到青光便如沸水泼雪,出声响。
更大的塌方从头顶压下。
吴境在碎石雨中瞥见一线生机——左侧五步外有块突出的鹰嘴岩。
他咬破舌尖强提精神,借着心经青光逼退黑气的刹那,猛地蹬壁飞跃。
脚踝传来骨裂般的剧痛,人却堪堪扑到鹰嘴岩边缘。
吴境的手掌在岩石表面擦出数道血痕,碎石混合着苔藓不断从指缝间滑落。
整片山壁像被无形巨手撕扯的破布,裂缝中喷出的泥浆裹挟着断木,砸在下方深涧里竟出金铁交鸣声。
他脖颈后的心经残页突然烫,如同有人用烧红的针尖沿着脊柱描画符文。
头顶三丈处的岩层骤然开裂,磨盘大的石块裹着黑雾垂直坠落。
吴境本能地蜷身翻滚,却见那石块在半空诡异地拐弯,擦着他耳畔砸进山体,竟将裂缝里渗出的黑气吸食殆尽。
被碎石划破的衣袖下,皮肤隐隐泛起青玉光泽。
轰隆隆——
第二波滑坡接踵而至。
吴境攀附的凸起岩块突然松动,整个人随着崩塌的岩层急下坠。
生死瞬间,他瞥见下方五丈处横生的古松,虬结的根系间缠绕着泛紫光的藤蔓。
心脏突然剧烈收缩,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心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