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海月湾的别墅,灯火通明,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巨大的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食物的香气与茶酒的醇厚气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具有人间烟火气的年味。
江月月穿梭在宾客之间,一身剪裁得体的红色中式礼服,衬得她明艳照人,作为女主人的她,此刻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容,指挥着佣人添酒布菜,周到而热情。
秦牧没有像她那样忙碌应酬。
他坐在客厅相对安静一些的角落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清茶,目光平和地扫过满堂的宾客。
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林婉儿依旧是那副精灵古怪的样子,穿着火红的毛衣,正笑嘻嘻地逗弄着郭若毅带来的那个刚会走路、跌跌撞撞的小侄女,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郭若毅、陈久仁、苏青文、赵卫国,他的四个徒弟,今天都到齐了。
不仅他们来了,还带来了各自的家人。
郭若毅的父母也是军医,看着自己儿子在师门中如此受重视,脸上满是骄傲。
陈久仁的太太是一位温婉的大学老师,正和苏青文的丈夫——一位同样从事科研的学者,低声交流着什么。
赵卫国的老伴则和江母凑在一起,看着满堂的年轻人,脸上笑开了花。
徒弟们的孩子们,或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玩着玩具,或被父母抱在怀里,咿咿呀呀,给这热闹更添了几分生机。
这就是他秦牧的“人间”。
由爱人、亲人、朋友、徒弟,这些曾经与他生死与共,或是在他新生路上给予温暖和支撑的人,共同构成的世界。
目光微转,落在了靠近阳台门边,那个显得有些孤峭,却又努力融入这份热闹的身影上。
影子。
他今天,罕见地没有隐匿在黑暗中。
他穿上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普通的休闲长裤,洗去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那张原本清隽却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他站得依旧笔直,像是松柏,但紧绷的肩线,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松弛了下来。
他的手里,端着一杯果汁,没有喝酒。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不远处,正抱着郭若毅小侄女轻声哼着歌的林婉儿身上。
林婉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他大方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影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甚至细微到除了始终分了一丝注意力在他身上的秦牧,几乎无人察觉。
但那微微勾起的弧度里,却仿佛冰河解冻,蕴含着一种名为“安宁”甚至“幸福”的温度。
他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有些无措,却又舍不得离开。
秦牧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掩去了眼底那一丝了然的暖意。
这家伙,总算也找到了他的归处。
“开饭啦!”江月月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喜悦。
巨大的圆形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既有精致的酒店招牌,也有江母亲手炖的汤,林婉儿拌的沙拉,甚至还有影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品相极佳的野生菌。
众人笑着,闹着,按照长幼辈分,却也其乐融融地围坐下来。
秦牧被推到了主位,左边是江月月,右边是江母,接着是徒弟们和家人。
杯盏交错,祝福声此起彼伏。
秦念安作为小主人,像个小大人一样,帮着妈妈照顾更小的弟弟妹妹,脸上洋溢着被这种巨大幸福包围的光彩。
秦牧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