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站的火光在夜色中渐次熄灭时,郭崇与使者已蹚过渑池城外的浅溪。
溪水浸透了使者的伤口,他却浑然不觉,只攥着郭崇的衣袖反复叮嘱:“汴京空虚是实,高怀德与石守信的旧怨,是去年征北汉时结下的——那时高将军丢了粮草,石将军却按兵不动,此事在军中早有非议。”
郭崇脚下不停,将使者往路旁的矮松后带了带。
方才追来的宋军马蹄声已近在耳畔,他从怀中摸出那枚刻着“后周使者”
的印章,塞进使者内衫:“这东西比性命金贵,洛阳城的安危,全在它身上。”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犬吠,两人立刻俯身,借着松影躲过了宋军巡夜的火把。
而洛阳皇宫的偏殿内,烛火正映着符太后紧绷的侧脸。
青芜刚将张谦的供词呈上来,纸上“约定三更以火把为号,开北门迎宋军”
的字迹,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倒还算老实,”
符太后指尖划过供词上的墨痕,“连宋军要从北门水道偷袭的细节都招了。”
李将军站在殿中,甲胄上还沾着夜露:“禁军已加强了北门水道的布防,还在水道入口处堆了柴薪,若宋军真来,正好用火攻。
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郭将军和使者至今未归,属下怕渑池那边出了变故。”
“怕也无用。”
符太后起身,走到墙边的舆图前,指尖点在汴京与洛阳之间的官道上,“就算他们暂时回不来,我们也得按原计划行事。
明日一早,你就以‘慰问守军’的名义,去石守信军中走一趟——记住,只提‘高怀德近日常夸禁军骁勇,若真开战,定能先破汴京’,别的什么都别说。”
李将军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太后是想让他们的旧怨再深些?”
“不是‘再深些’,是让他们互相猜忌。”
符太后转身,眼底闪着冷光,“赵匡胤把兵力都调来洛阳周边,就是仗着汴京有高、石二人守着。
只要他们生了嫌隙,汴京就是座空城。”
她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太后!
郭将军回来了!
还带着使者!”
符太后猛地站直身子,快步走向殿门。
月光下,郭崇扶着满身是伤的使者,一步步踏上殿阶。
使者见到符太后,刚要行礼便踉跄着跪下,从怀中掏出印章:“太后,汴京……汴京真的空虚!
赵匡胤只留了五千老弱守皇宫!”
符太后接过印章,指尖微微颤抖。
她转身对青芜道:“快,传旨下去,让禁军各营今夜加派岗哨,再让御膳房备些热食,给郭将军和使者补补身子。”
青芜领命而去,符太后又看向郭崇:“渑池那边,宋军可有异动?”
“粮站被烧后,宋军派了两队骑兵追击,”
郭崇躬身回道,“属下绕了小路,应该甩脱了。
只是……属下在粮站看到,宋军的粮草比预想中多得多,恐怕是在为长期攻城做准备。”
符太后沉默片刻,走到舆图前:“洛阳城防坚固,粮草也还能撑半年。
只要我们能离间高怀德与石守信,赵匡胤就不得不回师汴京。”
她顿了顿,看向使者:“你再详细说说,汴京的守军部署?”
使者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李将军脸色一变,快步走到殿门:“怎么回事?”
只见一名禁军士兵慌慌张张地跑来:“将军!
北门方向……现了宋军的探马!”
符太后猛地转身,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看来赵匡胤是等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