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殿门,就听见柴宗训的哭声,也听清了那句“能不能别打了”
。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从容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与惶惑。
延寿女今年刚满十五,自小在辽宫长大,虽见惯了父王耶律璟的铁血,却也常听他说“与后周暂歇兵戈,待时机成熟再图之”
。
这次她来汴梁前,耶律璟还特意叮嘱她“好生观察,勿要多言”
,她原以为父王真的想暂求和平,可没想到……后周的十万大军北上,父王竟真的动了兵戈?
“可汗……不是说要和平吗?”
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轻得像耳语,却清晰地传到了符太后耳中。
符太后转头看向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倒忘了这辽国王女还在宫里,方才母子间的对话,怕是都被她听去了。
延寿女却浑然不觉符太后的异样,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耳边反复回响着“十万大军”
“葬送战场”
的字眼。
她想起出前,父王在暖阁里摩挲着茶盏,说“符氏胆色有余,眼光不足”
,当时她不懂这话的深意,此刻才恍然大悟——父王根本不是要和平,他是在等后周出兵,等一个将后周精锐一网打尽的机会!
“为什么……”
延寿女的声音开始颤,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明明可以不打的,可汗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去送死?”
她的哭声不大,却带着极致的绝望。
她虽是辽国王女,却从未真正见过战场的惨烈,可柴宗训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对“战争”
的想象——那些冲锋的士兵,或许是某个孩子的父亲,某个妻子的丈夫,他们本可以在家种田、打猎,却要因为君王的算计,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柴宗训见延寿女也哭了,哭得比自己还伤心,一时间忘了流泪,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她。
他不懂这个辽国王女为什么要哭,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悲伤,小手忍不住拍了拍符太后的衣襟:“娘,她也怕……”
符太后看着眼前一个哭着怕将士送死,一个哭着怨父王失信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
她抬手拭去柴宗训的眼泪,又看向延寿女,语气缓和了些:“延寿女,你父王的心思,我等猜不透。
但这天下,从来不是想和平就能和平的。”
“可欺骗不是和平!”
延寿女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他说要让辽和周的百姓都好好过日子,可现在……晋州的百姓要躲在城里抖,我们的将士也要提着脑袋打仗,这就是他说的好日子吗?”
她想起昨夜在偏殿,听见辽来的细作跟太监低声传递消息,说“陛下亲率三万亲军已抵晋州”
“北汉两万兵马从南侧合围”
,当时她还以为是谣言,现在才知道,那都是真的。
父王不仅打了,还打得如此决绝,连北汉都拉来了盟友。
符太后沉默了。
她没法反驳延寿女的话,因为耶律璟的算计,她比谁都清楚。
可她又何尝不是在算计?算计着借北汉之力破局,算计着靠十万大军保住赵匡胤,算计着用这场仗稳住后周的江山。
在权力的棋局里,和平从来都是最奢侈的筹码。
“娘,”
柴宗训拉了拉她的衣袖,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赵将军会不会有事?那些将士会不会真的回不来?”
符太后深吸一口气,将他重新搂进怀里,目光望向殿外飘落的雪花,声音坚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会的。
赵将军是大周朝的战神,他会带着将士们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