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靖安司的人如豺狼恶虎,他们不仅仅要抓人,更要坐实我父亲贪墨。
他们将我家视为贼窝,几乎是掘地三尺,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连侧院历代先祖的灵位都被他们毁了!”
最后那句话仿若困兽的悲鸣,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直击徐知微的心脏,令她听得脸色煞白浑身冰凉。
“父亲宁折不弯,他相信清者自清,更不愿连累家族,兼之不堪折辱,最终他在诏狱里咬舌自尽!”
柳英强忍着心中的悲恸,深吸一口气道:“消息传回来之后,家中乱成一团,而我刚满两岁的孩子因为惊吓过度高热不退,却又请不来好大夫,那时已经没人敢沾惹上凌柳两家。
我的孩子靠在我怀中,烧得迷迷糊糊,一遍遍叫着娘,然后一点点凉了下去……”
暖阁里只剩下柳英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濒死的哀鸣。
那份彻骨的仇恨与痛苦,沉沉压在徐知微的心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着柳英,看着她惨白脸上无声淌下的泪痕,看着她眼底用无数个日夜煎熬堆砌出的绝望和仇恨,再无半分疑虑——这不是编造的故事,这是刻在灵魂深处血淋淋的真实!
徐知微的手在颤抖,一种冰冷的宿命感攫住了她。
她突然明白为何黎丛他们对薛家父子如此刻骨憎恨,明白姑姑平静外表下为何始终有挥之不去的寒意。
“夫君待我如珠如宝,他散尽家财拼死将我藏匿下来,又让人将我辗转送出京城。”
柳英强行咽下哽咽,眼中只剩下焚尽八荒的恨意,缓缓道:“可他自己却被靖安司捉拿,最后当街……腰斩示众!”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其缓慢,带着嚼碎血肉的狠绝。
徐知微抬起手极其小心地帮柳英擦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姑姑,对不起。”
“你知道我为何要改姓么?”
柳英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凄然道:“因为我的夫君他姓柳,他用他的一切给了我一条苟延残喘的活路,也留给我这份血海深仇!”
暖阁内寒意浸骨,徐知微已经完全失语,只有柳英冰霜一般的嗓音不断响起。
“凌家满门断绝,柳家因我覆灭……从那之后,我活着的每一个时辰、呼吸的每一口气,都是为了复仇。
薛明章死得早,但是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如今薛淮来了江南,我自然要让薛家家破人亡,如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柳英的双手忍不住攥紧,力气大到指节泛白:“知微,那些被你医治的病患,他们感念你的恩德,叫你一声神医。
当年我抱着孩子求助的时候,多希望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的神医从天而降,可是什么都没有,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她泣不成声,身体颤抖不止。
徐知微怔怔地坐着。
薛淮在扬州推行的新政是真的,惠民也是真的,然而在姑姑被血泪浸透的控诉面前,又显得无比苍白。
柳英渐渐收住悲声,用一种近乎卑微的眼神看着徐知微,声音沙哑至极,极其疲惫地说道:“知微,我知道若是用了墨雨,你的医者仁心从此便会蒙尘。
姑姑不会勉强你,杀或者不杀薛淮,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中。”
徐知微沉默不语。
姑姑的呵护和照顾,十几年的养育栽培之恩,济民堂赖以支撑的资源和力量,凌柳两家的惨案,还有薛淮那张清俊温和却又代表着血仇根源的脸,种种意象在她心中交织撕扯。
时间一点点流逝,柳英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承载太多血泪、此刻只剩下执念的眼睛,死死地望着她。
那目光中混杂着绝望与期望,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层层迭迭将徐知微紧紧束缚。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爆竹声,提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