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事。
你去年没私挖,还跑公社报信,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换旁人,说不定就想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宝贝了。”
王满仓咧开嘴笑,缺了颗牙的缝里漏出点风:“俺不懂啥宝贝,就记得公社书记说,地里挖着老东西要上报,不能犯错误。
再说了,这是老祖宗的骨头,挖坏了,心里不安生。”
他说着,又拿起锄头,往土上轻轻拍了拍,这次的力道更轻了,仿佛那土底下,正躺着个闭着眼的人,怕吵醒了似的。
第三幕
吉普车的引擎在村口“突突”
响了两声,李不易拉开车门,回头看了眼——王满仓还站在老槐树下,手里举着那盏马灯,虽然天已经亮透了,马灯的玻璃罩反射着晨光,像个小太阳。
他挥了挥手,王满仓也挥挥手,胳膊举得老高,裤脚沾的黄土在风里晃。
老秦坐在副驾上,已经把那件旧棉袄裹紧了——早上的风还带着凉意,刮在脸上像细沙打。
他摸出怀里的烟袋,烟杆是枣木的,被摸得油光亮,烟荷包上绣的“福”
字已经磨得看不清了。
“走了?”
他问李不易,眼睛却还盯着窗外的谷子地。
“走了,”
李不易动车子,车轮碾过黄土路,扬起一股尘烟,“局里等着报呢,省厅早一天收到,就能早一天派队来。”
吉普车慢慢驶动,谷子地从窗边掠过,成片的谷穗沉甸甸的,被风吹得往一边倒,像给地里的秘密鞠躬。
老秦把烟袋叼在嘴里,没点,只是含着:“你说这驿卒,最后是咋死的?”
他忽然问,声音被风从车窗灌进来的声音盖了点,“是赶路的时候摔下马了?还是得了急病,死在驿站了?”
李不易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的土路——路坑坑洼洼,车轮碾过的时候,车身颠得厉害。
“不知道,”
他摇摇头,“但他肯定是个尽职的——铜片上是‘快驿’的符号,说明他送的是加急文书,说不定到死,都把文书护在怀里。”
风更大了,从车窗钻进来,带着股黄土的腥气,扑在人脸上。
老秦摸出火柴,“嚓”
地划亮,点燃了烟袋,烟雾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他眯起眼睛,看着窗外掠过的土坡、槐树,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晃了晃——好像不是1969年的黄土路,而是宋时的秦凤路,路两旁的谷子地变成了驿站的马棚,一个瘦高的身影骑在马上,背上背着个布包,布包上印着个鸟箭符号,马蹄扬起的尘土,和现在车后扬起的尘烟,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古,哪是今。
“说不定,他是在送信的路上,看到这谷子地,觉得眼熟,”
老秦吸了口烟,烟圈从嘴里吐出来,被风卷走,“就像现在咱们看这地,觉得藏着故事一样。”
李不易没说话,只是轻轻踩了踩油门——吉普车在黄土路上越开越快,身后的村子、槐树、马灯,都变成了小点点,只有那股尘烟,裹着关于驿卒的谜团,在风里飘了很远。
(第九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