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他穿着洗得白的旧工装,袖口和裤脚沾着洗不掉的煤灰痕迹。
他显得很拘谨,双手不安地搓着,浑浊的眼睛快扫了一眼房间,最后落在缠着纱布、无法说话的王磊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王…王专员…”
老周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口音,他深深弯下腰,“我叫周大栓,是…是井下西三采区运输队的。
我儿子…叫周小海…去年…去年‘11·7’…他…他没能上来…”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浑浊的泪水在布满沟壑的脸上蜿蜒而下。
王磊的心猛地一沉。
又一个“11·7”
矿难的遇难者家属。
他微微颔,目光示意李卫国。
李卫国立刻上前,温和但郑重地说:“老周同志,节哀。
您坐下慢慢说。
找王专员有什么事?”
老周没有坐,只是用粗糙得像砂纸的手背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从怀里,贴着最里层的内衣口袋,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东西。
油纸外面还缠着几圈细细的麻绳。
“王专员…”
老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却又异常坚定,“这个…是…是我儿子小海…出事前…偷偷藏在家里…托他娘保管的…他…他说要是他回不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交给能管事的、不怕事的人…”
他颤抖着,将那个油纸包双手捧着,递向王磊的方向。
“他说…他是在…在清理郑局长…不,是郑毅那间从来不让人进的…小仓库…的废料时…从一堆旧账本下面…捡到的…他…他说这东西…看着像账本…又不像…上面的字…他认得一些…都是…都是钱…好多钱…还有…还有他不认得的人名…”
老周的声音带着后怕:“小海他…他怕啊!
他没敢声张…偷偷带了出来…后来…后来就出了那场…那场天杀的矿难啊!”
老人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捧着油纸包的手抖得厉害,“他娘…他娘一直藏着…不敢拿出来…怕惹祸…可…可昨天…昨天在礼堂…我…我看了…看了您放的…那些东西…看了郑毅那帮人的嘴脸…我…我就知道…这东西…该交给您!
我儿子…他…他不能白死啊!”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王磊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小小的、沾着老人体温和煤灰气息的油纸包上。
李卫国更是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
账本!
从郑毅私密小仓库的废料堆里捡到的账本!
小海…一个在“11·7”
矿难中遇难的年轻矿工…用命换来的线索!
王磊强忍着喉间的剧痛和眩晕,缓缓抬起手,极其郑重地,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油纸包。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托着千钧重担。
油纸包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历史的冰冷和血泪的黏腻感。
他示意李卫国。
李卫国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剥开一层层被汗水浸得有些软的油纸。
里面露出的,是一个硬壳封面的笔记本。
封面是普通的深蓝色人造革,边缘已经磨损起毛,没有任何标识。
但笔记本的厚度和质感,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李卫国深吸一口气,在王磊沉静目光的注视下,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没有单位名称,没有日期。
只有一行行密密麻麻、用不同颜色的墨水或铅笔书写的记录!
不是正规的会计账目,更像是…流水备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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