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在冰冷的泥沼底部,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王磊是被一种钝痛唤醒的。
不是尖锐的撕裂感,而是一种沉重的、如同被巨石碾压过的麻木痛楚,从右肩蔓延到左手腕,沉甸甸地钉在骨髓里。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用尽力气才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晃动,许久才聚焦。
不是冰冷黑暗的矿道。
不是医院惨白的墙壁。
映入眼帘的,是昏黄摇曳的灯光,光线来自一盏悬挂在低矮房梁上的、蒙着油污的白炽灯。
灯下飞舞着细小的尘埃。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消毒酒精的刺鼻气味,还有一股难以驱散的、混合着牲畜粪便和潮湿泥土的乡村气息。
他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下是粗糙的草席,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带着霉味和阳光暴晒过气息的旧棉被。
房间很简陋,土坯墙被烟熏得黑,墙角堆着些农具和麻袋。
唯一的家具是床边一张掉漆的木桌,上面放着几个粗瓷碗和一个搪瓷缸子。
这是…哪里?
记忆如同破碎的冰片,带着尖锐的棱角刺入脑海:塌方!
毁灭性的崩塌!
郑国富冰冷的尸体!
周建军疯狂的脸!
还有…那本带血的账本!
最后那砸向手腕的巨石…
左手腕!
王磊猛地想抬起左手查看,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让他眼前黑,喉咙里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去——他的左手腕被几块粗糙的木板和脏兮兮的布条紧紧固定着,肿胀得像个面馒头,皮肤呈现一种不祥的紫黑色。
稍微一动,那麻木下的剧痛就汹涌而来。
右臂更是毫无知觉,沉重得像不属于自己,被同样用木板和布条固定在胸前。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刺痛。
“醒了?”
一个苍老、带着浓重乡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王磊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洗得白的蓝色中山装、身形佝偂的老者。
他头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的皱纹,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庄稼人特有的、审视牲口般的打量。
他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碗。
“算你命大。”
老者走进来,把碗放在床头桌上,里面是黑乎乎的、散着浓烈草药味的汤汁。
“塌方埋了半个老鸦嘴,你是被泥石流冲到咱们村后河滩的。
老五家的狗现的,刨了半天,才把你从泥里抠出来。”
后河滩?王磊模糊地想起,似乎听郑国富提过,金河矿区的老鸦嘴矿洞废弃后,山体不稳,连着后山一条叫黑水河的支流…没想到自己竟被冲到了下游的村子。
“谢…谢谢…”
王磊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老者没接话,只是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探究:“看你这身伤…不是普通摔的吧?胳膊断了,手腕也碎了,肋骨怕是也折了几根…还有这身病号服…你是从医院跑出来的?还是…犯了事?”
每一个问题都像冰冷的针,扎在王磊紧绷的神经上。
这老者,或者说这个村子的人,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但也可能是潜在的巨大威胁。
一旦他的身份暴露,或者被联想到金河矿难和孙德海、徐长林,后果不堪设想!
“矿…矿难…”
王磊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茫然痛苦,“金河矿…塌方…我…掉下去了…醒过来…就在…黑的地方…后来…水…冲到这里…”
他断断续续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