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考程匆匆而过,考生各自在狭小考房中歇息一夜,次日清晨再度执笔。
此次考试分为三项:经义、诗赋、策论。
多数人惯于先攻前两项,因策论最难。
五篇策文须立论高远,考据详实,最费心神,占分极重,通常留待最后作答。
但也有人反其道而行,率先挑战此关。
午后时分,巡视官步入考场,脚步沉稳。
正是魏征与褚遂良!
二人缓步穿行于考巷之间,见诸生埋疾书,神情专注,不禁微微颔。
“本届士子水准不俗,可你先前提及之人,怎未得见?”
褚遂良低声开口。
武媚娘女扮男装赴考之事,在少数重臣间早已心照不宣,毕竟常伴御前。
褚遂良掌吏部,主管此次会试;魏征位列左仆射,亦参与监考。
此番前来,实为亲眼确认传言真假。
“慢慢看便是。”
魏征淡笑回应。
行至甲字号考舍,他微微抬下巴,指向一间。
褚遂良顺其所指望去——
只见一名清秀少年伏案疾书,墨迹未干,眉目不抬。
纵使监考官列队而过,脚步嘈杂,那人竟毫无所觉,全神贯注于笔下文章,其定力非常人所能及。
“她真的来了……”
褚遂良心中一震,那面容依稀熟悉,分明是御书房中常见的那位“俊美少年”
。
他神色不动,踱步向前,随手拾起一份答卷细细翻阅。
武媚娘感觉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微微抬眸望去,见是褚遂良与魏征并肩而来,心头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并未流露丝毫熟识之意。
褚遂良只轻笑一声:“我来巡查文卷,你尽管执笔作答。”
她略一欠身,随即提笔续写,墨迹未断。
褚遂良俯身细看案上试卷,魏征则静立一旁,目光悄然落在其脸上,察言观色。
不过片刻,褚遂良神色骤变——先是惊愕,继而震撼,眼中竟泛起难以掩饰的激动,如同在荒漠中突见清泉,于尘土里拾得明珠。
但转瞬之间,他便敛容如初,将试卷递予身旁小吏。
小吏接过,取出印鉴,在卷端正盖下印记,随后轻轻放回武媚娘案头。
此乃会试防弊旧例:考生日交卷,须当场钤印,以防中途抽换、冒名顶替。
印毕,褚遂良未再多言,只向魏征点头示意,二人缓步离开甲字考巷。
“方才那卷子,究竟写了什么?”
魏征终于按捺不住,“你方才神情,似见鬼神之作。”
褚遂良低声道:“字字珠玑,文采斐然!”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仅阅其破题一段,已觉胸中激荡;策论更是格局开阔,气势如虹。”
“实难想象出自女子之手,较之众多士子,简直云泥之别,堪称旷世奇才!”
此前他也批阅数卷,不乏佳作。
可武媚娘之文一入眼,其余顿成草木。
更令人震骇者,乃是她的身份——女儿之身,竟有如此胸襟才学!
“竟有这般惊艳?”
魏征抚须的手僵在半空,双目微睁,显然未料褚遂良评价至此。
褚遂良凝重颔,语气坚定:“若后续无更胜之人,这一科状元,恐非她莫属。”
言出由衷,毫无戏谑。
魏征心头猛然一震,几乎想转身返回考巷,亲自一观那纸墨香犹存的答卷。
终是作罢。
考场森严,私窥试卷,大忌也。
但他心中已然燃起一团火光——
那女子,究竟能攀至何等高度?
……
会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