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话那头,下属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和意外,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渊刚刚还算平静的心湖。
“……他今天上午,刚刚向支队递交了辞职报告!”
林渊拿着电话,沉默了片刻。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愕,只是那双刚刚还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睛,瞬间沉静了下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
“知道了。”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桌上那杯热茶还在升腾着袅袅白雾。
辞职?
在这个节骨眼上?
林渊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胡彪被带走,是督查组亮出的第一把“屠刀”。这一刀,斩断的是赵、曹余毒中最显眼的一根藤蔓,目的是震慑,是宣告,是让所有还在观望、还在心存幻想的人,都感受到那股来自市委、来自纪委的、不容置疑的决心。
从石磊刚才电话里的兴奋语气判断,这一刀的效果,立竿见影。
可他计划中的另一把刀,那把用来刮骨疗毒、剔除病灶、重塑肌体的“手术刀”,他看中的第一个执刀人——陆远,却要在天亮之前,主动选择离开手术台。
为什么?
林渊的脑海里,陆远的资料再次浮现。
清廉值+78。
这个数值,在浊气弥漫的江城警界,如同一盏明灯。一个能坚守本心至此的人,绝不是懦夫。
他多年被打压,被排挤,被戏称为“陆木头”,都没有选择离开。为什么偏偏在赵凤年和曹坤倒台之后,在乌云散去、曙光初现的时刻,他反而要走了?
林渊排除了几种可能。
被威胁?可能性不大。如今警队上下人人自危,赵、曹的旧部自保尚且不暇,谁还有胆子和能力,去威胁一个即将被督查组关注的“老实人”。
有了更好的去处?更不可能。一个被贴上“不合群”、“不懂变通”标签的警察,在体制内几乎没有市场。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可能的原因。
心灰意冷。
不是对某个人,而是对整个环境。
就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坚守了太久的哨兵,他已经不相信太阳还会升起。赵凤年倒了,曹坤倒了,胡彪也被抓了,但在他看来,这或许只是一场权力斗争的终结,是旧的利益集团被新的力量所取代。
换汤,不换药。
他累了,倦了,不想再参与这场他眼中毫无意义的游戏了。他宁愿脱下这身警服,去做一个普通人,至少活得干净,睡得安稳。
想到这里,林渊停止了敲击桌面的手指。
他不能失去陆远。
整顿公安系统,不仅需要石磊这样的“屠夫”,去砍掉那些烂到根的枝干;更需要陆远这样的“工匠”,去重新搭建框架,去雕琢栋梁。
这种人,光靠一纸调令是留不住的。官位和许诺,对他这种人来说,或许反而是种侮辱。
必须亲自去见他一面。
林渊拿起外套,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九点。
他没有通知司机,也没有带任何人,独自一人走出了纪委大楼,开上了自己的车。
夜色中的江城,华灯初上,车流如织。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在林立的高楼上闪烁,勾勒出这座城市的繁华与躁动。
林渊的车,没有驶向那些灯火辉煌的区域,而是根据石磊发来的地址,拐进了一片老城区。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