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修一个断了柄的紫砂壶,主人是个老先生,说这壶陪他喝了三十年茶。
莫语找了段紫木,照着壶柄的样式雕了个新的,接口处磨得严丝合缝,远看跟原装的一样。
老先生非要付他工钱,莫语推辞不过,就说:“给我留点您的好茶就行,我也尝尝三十年的味儿。”
老先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第二天真拎来一小罐茶叶,说是“雨前龙井,自己炒的”
。
莫语晚上泡了一杯,茶香飘满了整个木作坊,阿力凑过来闻了闻:“比影哥的卤味香。”
影正好来送煤,听见了嚷嚷:“茶叶能当饭吃?我这卤肘子才叫真香味!”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煤炉上的水壶“呜呜”
响着,座钟“嘀嗒”
走着,阿力的刨子“沙沙”
响着,混在一起,像没谱的歌,却比任何乐曲都让人心里踏实。
莫语看着眼前的光景,突然觉得,自己修的哪是物件啊,分明是这胡同里的日子——有磕磕绊绊,有缝缝补补,却总在这些修补里,透出股子热乎劲儿,把零散的日子串成了串,沉甸甸的,全是念想。
他拿起影送来的铁皮桶,继续焊那个老鼠洞,心里琢磨着:明天得提醒影,卤料渣别倒太晚,再招老鼠可就麻烦了。
入冬后的一个清晨,莫语刚把煤炉点着,就听见院里传来“哐当”
一声——他那辆修了无数次的自行车,被人推倒在地上,车把都摔歪了。
更糟的是,车后座绑着的工具箱也散了,里面的扳手、螺丝刀滚了一地,最宝贝的那把游标卡尺,摔在石头上磕出个豁口。
“谁干的?”
莫语攥着卡尺,指节都泛白了。
这卡尺是他刚工作时买的,跟着他修了十几年东西,比影的老卤锅还金贵。
影在杂货铺门口听见动静,叼着牙刷跑过来:“咋了咋了?大清早的吵啥?”
看到地上的狼藉,影的火气也上来了:“这是哪个孙子干的?我去调监控!”
胡同里新装的摄像头正好对着莫语的院门口,俩人跑到社区办公室调录像,画面里是个戴口罩的陌生男人,半夜三更翻墙进来,对着自行车踹了两脚,还往工具箱上撒了把土。
“看着面生,不是咱胡同的。”
影拍着桌子骂,“肯定是来找茬的!”
莫语盯着画面里男人的鞋,是双沾着水泥灰的工装靴,突然想起前阵子帮隔壁小区修水管时,跟一个包工头吵过架——那人非要用劣质管件,被莫语拦着,当时就撂下狠话:“你等着!”
“别是他吧?”
莫语皱着眉,心里有点沉。
影把录像存到手机里:“管他是谁!
敢在咱平安胡同撒野,我非卸了他一条腿不可!”
这事在胡同里传开,街坊们都气坏了。
王婶把摔歪的车把抱回家,用热水焐着一点点掰直;张叔找了块细砂纸,蹲在院里给卡尺打磨豁口;李大爷更绝,扛着猎枪在莫语院门口守了半宿,说“看谁敢再来”
。
可麻烦并没结束。
第二天,莫语现自己修了一半的座钟被人调包了,原来的黄铜钟摆换成了个生锈的铁疙瘩;第三天,有人往他的煤炉里塞了把湿柴,差点把炉子憋炸了;最过分的是第四天,他放在木作坊的那堆准备补书架的木料,被人泼了桶脏水,全都泡涨了。
“这是跟你耗上了。”
金梅从海边回来,听了这事直皱眉,“我看那包工头不像善茬,说不定还会来。”
她往莫语手里塞了根电击棍,“防着点,别硬碰硬。”
莫语没接电击棍,却把工作台挪到了阿力木作坊的里间,还在门口装了个小铃铛。
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