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的素幡白幔尚未撤去,空气中弥漫的哀思与草药气息尚未散尽,一场新的骤雨,已裹挟着不期而至的阴云,猝然降临在明兰那本就悬而未决的婚约之上。
贺老夫人新丧,贺弘文守孝闭门,明兰恪守礼数,只遣人送过几次亲手熬制的清心羹汤,未曾踏足贺府。
盛府内宅的日子,在贺家婚约推迟带来的微妙悬置感中,看似平静地流淌。
明兰依旧跟着海氏学习理家,研读医书,只是眉宇间那份沉静之下,偶尔会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迷茫。
顾廷烨在西北浴血的身影,那句“三十年河东”
的誓言,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从未真正平息。
这日午后,明兰正在松涛苑书房内,与海氏对着一幅新得的江南织造局进贡的云锦花样册子商议给华兰腹中孩儿准备襁褓布料。
窗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一派祥和。
“这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配着银线暗绣的如意云纹,既清雅又吉祥,给初生的婴孩最是合宜。”
海氏指尖点着一页,温声建议。
明兰含笑点头:“嫂嫂眼光极好,就依嫂嫂所言……”
话音未落,小桃急匆匆地掀帘进来,脸上带着少见的慌乱:“姑娘!
贺家……贺家来人了!
是贺老夫人身边的常嬷嬷!
脸色很不好看,说……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老太太和姑娘!”
明兰与海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常嬷嬷是贺老夫人最倚重的老仆,行事向来沉稳,若非大事,绝不会如此失态。
寿安堂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常嬷嬷眼圈红肿,显然是哭过,对着端坐上、面色沉凝的盛老太太和匆匆赶来的明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颤抖:
“老太太!
六姑娘!
老奴……老奴实在没脸来见您二位!
可……可这事关重大,老奴不敢不报啊!”
“常嬷嬷快起来说话,究竟出了何事?”
老太太沉声问道。
常嬷嬷不肯起,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是……是表姑娘!
锦绣表姑娘……她……她前日突然从扬州老家寻来了!”
“表姑娘?”
明兰微微一怔。
贺家确实有一门远房表亲姓曹,早年迁往扬州,来往甚少。
她隐约记得听贺弘文提过一句,有个叫锦绣的表妹,父母早亡,寄养在叔父家,日子似乎颇为艰难。
“就是她!
曹锦绣!”
常嬷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愤懑与无奈,“她来投奔,老夫人(指贺弘文母亲)念着亲戚情分,又见她孤苦伶仃,便收留了她在府中暂住。
谁知……谁知这竟是引狼入室啊!”
常嬷嬷捶胸顿足:“那曹锦绣,看着娇娇弱弱,说话细声细气,可……可心机深得很!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竟在昨日夜里,衣衫不整地从弘文少爷的书房里跑出来!
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口口声声说……说弘文少爷酒后失德,对她……对她行了不轨之事!
还……还亮出了臂上的守宫砂,说是没了!”
“什么?!”
盛老太太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铁青!
明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脑中嗡的一声!
贺弘文……酒后失德?对表妹行不轨?这……怎么可能?!
“老夫人她……她本是不信的!”
常嬷嬷哭道,“可那曹锦绣哭得肝肠寸断,句句泣血,又拿出不知何时私藏的、沾了……沾了污秽的帕子为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