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寿安堂的暖意,被一道来自齐国公府的、淬着冰霜的拜帖彻底冻结。
帖上那枚代表平宁郡主的鸾鸟衔珠金印,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刺目的光芒。
消息传开,府中上下噤若寒蝉。
盛纮脸色铁青,匆匆赶往寿安堂商议。
老太太捻动佛珠的手指也难得地透出凝重。
林栖阁内,林噙霜听闻平宁郡主亲至,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浮起幸灾乐祸的恶毒笑容:“报应!
那小贱蹄子勾引小公爷,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我倒要看看,她这次如何收场!”
唯有松涛苑内,海氏闻讯,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忧虑。
她放下手中的账册,看向正安静坐在窗边绣着一方帕子的明兰。
少女低垂着头,侧脸沉静,指尖的银针在素白的丝绢上穿梭,绣的是一丛傲雪的寒梅。
那专注的姿态,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她无关。
但海氏何等敏锐?她清晰地看到,明兰握着绣绷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六妹妹……”
海氏走到明兰身边,轻轻按住她执针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明兰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唇边却努力弯起一丝安抚的弧度:“嫂嫂不必担心。
该来的,总要来。”
平宁郡主并未让盛家众人久等。
她并未乘坐那辆彰显身份的玄金马车,而是乘了一顶低调的青呢小轿,悄无声息地从盛府侧门而入,径直被引往寿安堂后一处僻静的暖阁。
这刻意的低调,反而更显出此行不欲人知、却势在必得的压迫感。
暖阁内,炭火燃得正旺,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寒意。
平宁郡主端坐上,未着繁复宫装,只一身素净的云灰色锦缎长褙子,外罩银狐裘坎肩,通身气度却比华服盛装时更显凛冽逼人。
她并未让盛老太太和盛纮作陪,只点名要见盛家六姑娘——盛明兰。
明兰独自一人踏入暖阁。
她穿着半新不旧的淡青色袄裙,髻间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通身上下无半点奢华装饰,却自有一股沉静如水的清雅气质。
她敛衽行礼,姿态恭敬,不卑不亢:“臣女明兰,拜见郡主娘娘。”
平宁郡主并未叫起,一双凤目如同冰冷的探针,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跪着的少女。
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挑剔,以及深入骨髓的轻蔑。
许久,冰冷的声音才在暖阁中响起,如同碎冰相击:
“抬起头来。”
明兰依言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平宁郡主居高临下的视线。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谄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如同古井寒潭。
平宁郡主心头微微一滞。
她见过太多在她面前或瑟瑟抖、或刻意逢迎的闺秀,却从未见过如此平静坦然的目光。
这平静,在她看来,更是一种无声的挑衅与傲慢!
“好,很好。”
平宁郡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语气刻薄如刀,“果然生了一副沉鱼落雁的好皮囊,更难得的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
难怪能把衡儿迷得神魂颠倒,连祖宗家法、身份尊卑都抛到了脑后!”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刺骨的寒意:“盛明兰,本宫今日来,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
道理,你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不配听,也听不懂!
本宫只问你一句,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我儿齐衡,让他竟敢写下那等不知天高地厚、辱没门楣的混账东西?!”
明兰的心,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攥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