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困兽犹斗矣!
三道诏书?呵,无非垂死挣扎,欲拉天子并山东士族为其陪葬!
其心可诛!
』
钟氏长者一脸的忧虑,『然诏书若下,尤其那共讨之檄……吾等家族,恐难置身事外。
斐潜火器之利,兵锋之锐,巩县半日而崩!
与之相抗,岂非以卵击石?此乃智伯瑶,决汾水以灌晋阳之毒计尔!
欲淹死赵襄子,却恐我等唇齿叛离,便是要先淹死我等附庸!
』
陈氏长老面色沉静,目光深邃,『钟公所言极是。
曹公此举……表面是聚兵抗斐,保其权柄……其实是乃行挟天子以令不臣之故技,借大义名分,强驱天下入其死局!
』
陈氏长老停顿了片刻,咬牙说道:『这是曹贼意图坏山东之基业!
若胜,则借机铲除异己,尽收山东之权;若败,则拉整个汉廷及依附士族为其殉葬,使斐贼即便入主,亦接手一个元气大伤,怨气冲天的烂摊子!
用心险恶,莫此为甚!
钟氏长者闻言,不由得急切而道:『然则吾等当如何?坐以待毙?』
陈氏长老手指轻叩案几,『对策么,倒也有……其一,阳奉阴违。
诏书若下,口称遵旨,然征粮秣、调集私兵,必「斟酌缓急」,「量力而行」。
如今斐曹之争,已近尾声,吾等当待价而沽之,保存实力为上。
其二,斐贼之前有言,有上中下三档……我等可派遣可靠之人,密携山东士族名册,前往往投……言明吾等苦曹久矣,愿为内应,只求保全家族田产,子弟前程……虽说未必得其上,亦可保其中……』
钟氏点头,可片刻之后又是说道:『可若是……曹氏守住……不,老朽是说,这天子若真至汜水……这仗……』
『啊哈!
』陈氏长老笑了半声,『斐氏素重实务……这天子虚名……啊哈哈,到时候……还是要看我等啊!
』
钟氏长者沉默片刻,便是点头称是。
其他几位老者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中闪烁的皆是家族存续的冷酷算计。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刘协的皇权还是曹操的霸业,在斐潜碾压性的力量和新秩序面前,都已如风中残烛,不值得为之殉葬。
他们必须,也只能是为家族所考虑,至于忠孝大义,天子社稷么……
等他们家族稳固,保全了之后再说罢!
……
……
光禄勋郗虑及数位清流名士默坐。
茶已凉,无人动。
郗虑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曹公星夜入宫,翌日即传三道诏书风声……陛下用玺,恐非心甘,然定有不得不为之故。
斐氏子之威,竟至于斯?』
名士贾氏叹息道:『如今关中制,「授田于民」,「以考课而代举荐」……如此种种,确如曹公所言,乃釜底抽薪,坏我千年根基。
然其势已成,恐非人力能逆。
曹公欲聚残力相抗,亦是尽人事。
』
『人事?哈,这是人命啊!
』座下有人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郗虑缓缓开口,气场平稳,『若观其表,乃曹公借天子威权,行最后一搏……若查其实,乃新旧之争,道统之所系!
』
华歆坐在一旁,原本也是沉静不语,待听闻郗虑言及『道统』二字,才是点头说道:『鸿豫所言甚是!
吾等士族赖以存身之「礼法尊卑」,如今被关中所破!
名器之藩篱毁于一旦,此乃‘器’与‘道’之大变之局也……汜水之战,无论曹斐谁胜谁负……天下,哎,这天下,已是不同往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