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只是粗粗一瞥,眼睛就直了。
他盯着那法袍看了一眼,感觉不太礼貌,扭头,忍不住再看一眼,再扭头……
“怎么?我这件袍子漂亮吧?”
赵先生乐呵呵地询问,还特地平展双臂,就地转了个身,让沈乐看清楚。
这一下,沈乐终于能敞开来看,一眼就看住了:
只见那件法袍,粗看底色是大红,细看之下,从钧红,到霁红,到宝石红,再到郎窑红、豇豆红、珊瑚红、胭脂红,从上到下,层次分明;
法袍正面,一只仙鹤舒展羽翼,抖擞精神,破云而出。
亮丽的、似雪如银的邢窑白,柔和端重的德化白,如玉如脂的甜白,一层层铺成雪羽;
雪羽末端,带着丝丝缕缕纹路的兔毫黑釉,深黑如墨、光亮如漆的黑定瓷,光泽沉稳、釉面均匀无纹的乌金釉,铺展成丹顶鹤脖颈和翅膀末端的深邃黑羽。
丹顶鹤周围云朵簇拥,袍角江崖海水一层层翻起,水中有鱼儿翻波跳浪。
种种花纹当中,沈乐分明看见了珐琅彩、粉彩、斗彩、仿汝窑、仿钧窑、仿哥窑、仿定窑、青花、祭蓝、珊瑚红、粉青等十几种釉色……
“太漂亮了……”
沈乐由衷赞叹。
那顶法冠看似玉质,其实分明是烧出仿玉效果的瓷器——沈乐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瓷制的仿玉圭、仿玉琮;
那根腰带看似皮质,其实也明显是用酱色釉做出皮带,用金彩做出上面的浮雕。
至于那件绚烂的法袍……
这是把那个著名的【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披在身上了?
他满口赞叹,只把这句话咽在肚里,不好意思说出口。
赵先生哈哈一笑:
“你是想到那个‘瓷母’了吧?”
瓷母,就是那只乾隆大瓶的另外一个称呼,按照沈乐学校老师们的吐槽,“实在是给它脸上贴金”
。
那个瓶子,论技巧,集高温釉、低温釉,十多种不同种类的釉彩于一身,烧造工艺繁复异常,在技术上可谓登峰造极;
但是,在艺术方面,或者说在审美方面,沈乐和他的所有同学,第一眼看到图片的时候,都是异口同声:
“怎么这么丑啊!”
没看见所有的专家们捆在一起,都没能给它取一个好名字,只称呼它为【清乾隆各种釉彩大瓶】;
沈乐看过的所有书籍,所有论文,所有赏析,所有介绍,都宁可连篇累牍地分析它的工艺,也绝不在艺术审美方面夸它一个字……
相比之下,赵先生这件法袍,却是漂亮得多了。
其色彩和构图,就算够不上艺术品的水准,至少,拍下来放到游戏原画里,也很能打了!
“一样是多色,您这件袍子,可比那只大瓶要漂亮多了!”
沈乐真心实意地夸奖。
赵先生呵呵笑了几声,满脸都是嘚瑟:
“我这件法袍,就是烧那个瓶子的时候,他们进贡给我的!
要不然,那个瓶子也不可能烧成功——你猜当时废了多少炉?”
废了多少炉我不知道,总之,肯定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沈乐举起右手,给赵先生比了个大拇指,退开两步闪出空间。
忍了又忍,没有举起手机,当场拍照录像:
之前过来给他上课的韩老师,还有别的做陶瓷研究方面的教授,如果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件瓷器,却没能亲眼看一下、亲手摸一下,大概,会哭得很大声?
出于礼貌,沈乐也不好上手去摸,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力求把这件法袍的每个细节记在心里,顺便猜测它原本是什么器具:
无论如何,总之肯定不是一件瓷器烧制的袍子……
一边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