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踱到窗前，望着院里积起的薄雪。
卢九德的船队刚从大沽口出，按他的嘱咐，去南洋“自由贸易”
——
说白了，就是打着商队的旗号，抢西洋人的货船，占没人管的荒岛。
“海盗也好，土匪也罢，”
朱有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总得有人替朝廷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既然文官们守着祖制不放，那就让海师、海盗去干。”
所谓“寸板不下海”
，居然是不给除朝廷之外的商船下海，洪武皇帝可比大元还有霸道的多。
这句话居然给文官集团曲解为——
老朱家不允许做海贸生意，倒是海商弄些海盗可以做贸易。
所以“隆庆开关”
岂不是笑话？
祖制本就垄断海贸生意，传到后代皇帝身上，居然以为是占了好大便宜。
既然如此，那就按你们的理解好了，朕做壁上观！
王承恩垂手侍立，不敢接话。
他知道陛下心里的憋屈——
明明握着“天下共主”
的名分，却连自家的藩属国都护不住；
明明地图上标满了“大明疆土”
，却连漕运的粮船都护不全。
就像那榜葛剌，太祖时定为“不征之国”
，是示以怀柔，如今却成了莫卧儿嘴里的肥肉，还要靠土司去抢回来，想想都让人心堵。
“藩属国的物产要朝贡才归大明？”
朱有建忽然转身，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那矿产呢？
祖制只说不征赋税，没说矿产不能归皇室吧？”
他抓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
“传旨黔国公，夺回榜葛剌后，所有金矿、银矿、铁矿，皆由皇室直辖，采出来的矿石，优先供给重工。”
王承恩心里一惊——
这是要绕开祖制的空子？
但看着主子眼里的亮光，终究还是应了声“遵旨”
。
雪还在下，御书房的烛火映着墙上的《万国舆图》，那上面的“永乐大陆”
在烛光下泛着模糊的光晕。
朱有建盯着那片陌生的土地，忽然觉得，或许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也不是不能改改。
毕竟，江山都快没了，还守着那些旧纸干什么？
“让沐天波放手去干。”
他把写好的旨意递给王承恩，语气斩钉截铁，
“告诉那些土司，抢回来的地，他们可以种；
挖出来的矿，朝廷买；
只要跟着大明干，好处少不了。
至于祖制……”
他冷笑一声，
“能保住江山，才是最大的祖制。”
窗外的风雪卷过宫墙，像是在为这即将被打破的旧秩序，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而朱有建知道，从他决定让卢九德出海，让沐天波出兵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
或者是重新走上正轨，整个世界都是大明的，如今只是光复罢了。
御书房的铜鹤香炉里，沉香燃得正旺，烟气顺着鹤嘴袅袅升起，却驱不散朱有建眉宇间的倦意。
案上摊着的五年计划，被他翻得边角毛——
收复失地、修渠建堡、改组官僚、整饬军队……
密密麻麻的字像无数只蚂蚁，爬得他脑仁子突突直跳。
“好好活着……”
他捏着眉心，喃喃自语。
刚穿来时，他只想躲在养心殿里，钓鱼撸猫，看潮起潮落。
可如今，手里攥着的是摇摇欲坠的江山，眼里映着的是流民的白骨、外邦的讥诮，连睡个囫囵觉都成了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