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如刀,卷着砂砾与刺鼻的硫磺气息,在黑石隘嶙峋的怪石间尖啸。
铅灰色的天穹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甲字三号哨站那面残破的七玄门旗帜,在狂风中撕扯出绝望的声响。
韩墨羽站在哨站最高处那段摇摇欲坠的石墙上,单薄的灰袍被风灌满,猎猎作响。
他并未去看身后破败的石屋和两名麻木如行尸的同袍,也未去看哨站外那如同匍匐巨兽、散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山峦与扭曲瘴雾。
他的目光,越过脚下这片浸透干涸血迹的焦土,越过连绵狰狞的山脉轮廓,投向了南方。
那是七玄门的方向。
距离遥远,山峦阻隔,视线所及只有一片苍茫的灰暗。
但在他幽深如寒潭的眼眸中,却清晰地倒映出那片熟悉的琼楼玉宇、灵峰飞瀑——以及在那片繁华之下,深深烙印的冰冷与恨意。
墨玉珠。
那抹温润却决绝的碧影,在记忆中从未褪色。
玉珠空间内残留的气息,那枚青铜残片每一次微弱的悸动,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那道贯穿心口的、名为背叛与牺牲的伤疤。
她的仇,是沉甸甸的铅块,坠在他的神魂深处,日夜灼烧。
林啸天。
那张道貌岸然、居高临下的脸,筑基后期那煊赫刺目的光芒,矿洞深处的压抑羞辱,执事堂前轻蔑抛下的戍边令牌…一幕幕清晰得如同刀刻斧凿。
刻骨的恨意,如同冰封在骨髓深处的毒针,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对力量的渴望。
从未如此刻骨!
玄龟盾冰冷的触感紧贴胸膛,识海中青铜残片缓慢汲取着混沌灵力,心口残灯那微弱却顽强的金焰…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咆哮:变强!
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撕碎这令人窒息的枷锁!
才能碾碎横亘在前的敌人!
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
才能…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
冰冷的眼神,如同淬炼了千年的寒铁,倒映着南方那片无形的、却沉重如山的宗门阴影。
恨意、执念、对力量的渴求,如同三条冰冷的毒蛇,在心底最深处无声地绞缠、嘶鸣,最终化为一股凝练到极致的冰冷杀意,沉淀下去,成为支撑他在这绝地走下去的基石。
戍边三年,黑石隘甲字三号。
这是林啸天为他划下的死亡牢笼,是借刀杀人的绝户计。
但,何尝不是一方…最残酷的磨剑石?
此地灵气稀薄混乱,却蕴含着最原始、最暴烈的能量。
那无时不在的罡风、瘴气、血腥杀伐之气,是淬炼灵力、打磨意志的天然熔炉!
那随时可能遭遇的血煞宗魔修,是检验蛰伏所得、在生死一线间寻求突破的最好对手!
这片混乱的边陲,资源匮乏,却也因冲突不断、遗迹众多,或许…就藏着被遗忘的机缘!
放逐?
亦或是…挣脱樊笼、以血淬锋的?
他缓缓低下头,摊开手掌。
掌心之中,并非新炼的丹药或布满补丁的盾牌,而是体内那奔涌不息、浑厚凝练的混沌灵力!
筑基初期的境界,在经历了矿洞的压抑、炼丹的磨砺、心境的淬炼后,根基已打磨得异常坚实稳固。
灵力运转间,圆融如一,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沉凝厚重。
丹田气海之中,那混沌气旋缓慢旋转,每一次吞吐,都如同蛰伏巨兽的呼吸,蕴含着惊人的韧性与潜力。
道心,亦在无数次的隐忍、算计、生死边缘的挣扎中,被磨砺得更加冰冷、更加纯粹、更加坚不可摧!
如同深埋地底的玄铁,摒弃了一切无谓的杂念与软弱,只剩下最核心的意志——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