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的手还按在铜钱袋上,指节僵。
他没去追那辆驴车,也没回头叫太爷爷停下遥控器的乱按。
他的眼睛盯着半空——判官笔飞了。
不是谁甩出去的,也不是风带的。
它自己动的,像被什么吸过去,直愣愣扎进工地中央那个烧纸用的铁皮桶里。
余烬本来快灭了,黑灰堆着,一点红都没了。
可笔尖一碰灰,火“腾”
地起来,蓝得暗,照得人脸都绿了。
桶边的地面上,一本册子从灰里拱出来。
封面焦了一角,能看清三个字:生死簿。
陈三槐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他知道这东西不能碰,一碰就背债。
可现在它自己冒出来了,还烧着蓝火,页边卷着,自动翻页。
第一行字浮在火光里:“澳商威廉·孔,转世次数x3,系统维护费:阴功十万,收款方——阎罗派系阴阳账房。”
他认得这个名。
孔门生,六道轮回的头,挂个洋名字装体面。
原来他买转世不是靠功德,是拿阴功换的。
而收钱的,正是陆离的账房。
第二行跳出来:“交易担保人:无常副使(未登记)。”
第三行:“资金流向:境外冥币结算中心,经手人代号‘k’。”
陈三槐冷笑了一声。
k?孔门生第一个字就是k。
这哪是什么跨境贸易,这是洗债。
把阳间骗来的阴德,换成阴间的硬通货,再倒卖出去。
陆离不光是催债的,他是操盘手。
他正想着,旁边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灰色制服的人小跑过来,手里提着保温桶,胸口别着“孟婆汤连锁·南区配送”
的牌子。
是汤映红店里打杂的那个姑娘,平时话不多,送汤时总低着头。
她喘着气说:“汤老板让我来一趟。
那人……上个月来过店,买了五十斤健忘草。”
陈三槐抬头:“谁?”
“威廉·孔。”
她咽了口唾沫,“他说要清掉一个道士的记忆,越彻底越好。”
陈三槐没说话。
他脑子里响起了师父临死前的声音。
那天雨下得大,师父攥着他手,塞进一枚铜钱,说:“拿着,以后有人问你认不认识我,你就说是捡来的。”
那枚钱他一直留着,贴身放。
现在他把它掏出来,举到火前。
铜钱边缘有纹,一圈波浪线,像是水波荡开的样子。
他盯着看了两秒,又看向生死簿飘出的一角残片——上面印着契约编号,边框也有一圈同样的波浪纹。
一模一样。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铜钱,也不是信物。
这是绑定凭证。
师父用槐木符转嫁二十年功德,但真正的手续,是靠这枚钱完成的。
它相当于一把钥匙,插进阴阳系统的接口,把命格和债务连在一起。
而孔门生要的,就是这把钥匙。
他偷了师父的阳寿,是为了让陈三槐活下来,好让这笔债成立。
只要陈三槐活着一天,他就能源源不断从阴功池里提款。
桃符封魂、通缉令咒杀、驴车调头……都不是偶然。
这是一套流程,早就设好了。
他站在原地,右手捏紧铜钱,左眼开始刷数据。
不是简单的扣减记录,而是追溯链——“债务源头:陈氏宗族主脉”
,“关联账户:已激活”
,“偿还模式:持续扣除”
。
右眼也不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