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红字还在跳,陈三槐没动。
右眼已经干了,留下一道黏糊的血痕从眼角拉到下巴。
他抬手蹭了一下,指腹沾上暗红,顺手在道袍前襟抹开。
左手还搭在服务器外壳上,烫得像是随时会炸。
他知道那批无人机快到了。
刚才出去的电子蟋蟀程序,只回了一条简讯:【信号已接。
杨石头说,他们带了点小礼物。
】
窗外风没起,但空气里有股金属烧焦的味道慢慢飘进来。
第一架无人机撞破云层时,出尖锐的摩擦声。
接着是第二架、第三架……密密麻麻像铁蝗群,翅膀闪着幽绿光,直扑主楼顶部的数据天线阵列。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瘫痪核心系统,让期货模型彻底失控。
陈三槐盯着屏幕,手指悬在紧急断电键上方。
可他不敢按。
一按,百万鬼魂账户归零,等于亲手把人推进火坑。
他咬牙,算盘抱在臂弯里,指节白。
地面忽然震动。
咚的一声闷响,功德银行门前的地砖拱起一块,裂开缝隙。
一只沾泥的布鞋先探出来,接着是老头衫的袖子,再然后是明光铠肩甲蹭着土钻出地面。
杨石头站直身子,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提着手里的夜壶往地上一磕:“来了。”
他身后,三十六个洞口陆续冒出人影。
全是土地神,穿着五花八门——有的披蓑衣,有的穿汗背心,最老的那个还戴着毛线帽子。
每人怀里都抱着竹筐,筐里堆满黄纸折的千纸鹤。
“都是滞销款。”
杨石头走过来,把夜壶挂在办公桌角,“上个月阴司搞冥钞促销,没人买,积压仓库三年了。”
陈三槐低头看筐。
那些纸鹤不大,翅膀对折整齐,每只眼睛位置用朱砂点了两下,隐约能看到“别信高回报”
“投资有风险”
之类的字。
“你们就靠这个?”
“不然呢?”
杨石头咧嘴一笑,“正规法器早被六道轮回的人买通了,雷符不响,火签熄火。
我们这些基层神仙,也就剩点手工活还能用。”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刺耳嗡鸣。
无人机群已逼近百米距离,阵型散开,准备俯冲撞击。
杨石头把手伸进筐里,抓起一把纸鹤往上一扬:“放!”
十万只千纸鹤腾空而起,翅膀拍打出一片沙沙声。
它们没有乱飞,而是迅分层列队,在空中织成一张不断流动的网。
每只纸鹤都转向最近的无人机,俯冲下去,用喙精准啄击传动轴或电路接口。
一架、两架、十架……金属残骸开始往下掉。
陈三槐站在窗边,看见一只纸鹤撞进无人机腹部,硬生生把数据卡拔了出来,叼着飞回原位。
另一只则绕到后方,用翅膀夹住散热口,逼它过热停机。
“它们怎么知道打哪?”
“不是我教的。”
杨石头摇头,“是它们自己选的。
这些冥钞本来就是被骗走的钱,现在回来报仇。”
残骸越积越多,噼里啪啦砸在屋顶和台阶上。
有几块弹片擦过玻璃,留下白痕。
杨石头拎起夜壶,拔掉塞子,往天上一喷。
一股浓稠透明的液体洒出去,像胶水似的粘住半空中的碎片。
那些坠落的零件被黏在一起,歪歪扭扭地拼合成一个整体——竟成了个人形轮廓,手持拐杖,西装革履,脸虽然模糊,但谁都认得出是谁。
底座部分自动组合出四个字:诈骗证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