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教练的小指折痕在灰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磨过一百遍。
陈三槐蹲下去,用指甲盖把那道折痕又刮深了一点。
陶屑簌簌落下,落在他露脚趾的千层底上。
他没去拍,反而把脚往前伸了伸,让那点灰沾得更牢些。
“能磨损,就不是假动作。”
他说,“能磨损,就有工分。”
他站起身,从道袍内袋摸出一块黄褐色的结晶,在掌心滚了两圈。
牛眼泪残渣。
贴上族谱残页时,它连个火星都没冒。
既不热,也不亮,连最轻微的震颤都没有。
“账是真的。”
他把结晶塞回去,“那这十万贯欠条,就不是债,是地皮。”
林守拙蹲在服务器残骸边上啃烧鸡,听见这话差点被骨头卡住。
他抬头:“啥?”
“资产。”
陈三槐把族谱摊开,用算盘珠压住四角,“兵马俑干一天,记一分;干满三百分,换一冥币。
这钱从哪来?从还债里来。
那债是谁的?是全村祖宗的。
所以——”
他抓起一把灰,在地上画了个圈,“谁买这债,谁就能分利息。
咱不叫还,叫分红。”
林守拙咽下鸡骨头,盯着地上的灰圈看了半晌:“你说得跟卖腊肉似的。”
“就得像卖腊肉。”
陈三槐把算盘珠一颗颗排开,“老百姓不怕亏钱,怕听不懂。
你跟他说‘阴债证券化’,他以为你要拿他祖宗炼丹。
但你说‘投资祖宗,福泽子孙’,他立马掏钱——还得抢着掏。”
林守拙低头啃了口鸡爪:“那卡呢?总不能让人揣着冥币刷卡吧?地府pos机都不连网。”
陈三槐咧嘴,露出一口被纸灰染黄的牙:“你扎。”
林守拙翻白眼:“我又不是银行。”
“你是纸扎匠。”
陈三槐把烧鸡骨头捡起来,在灰地上摆成一张卡的形状,“卡面印往生咒,背面扎二维码。
刷一下,纸人自动念经,功德入账。
再加个芯片——不用真的,扎个金箔小方块就行,群众看见闪亮亮的就信。”
林守拙沉默片刻,把最后一口鸡肉咽下去:“你这是拿封建迷信搞金融科技。”
“不。”
陈三槐纠正,“是拿金融科技搞封建迷信。”
汤映红来的时候,正踩在一张刚拓印的契约上。
她穿着改良款孟婆汤工装裙,手里拎着个平板,屏幕亮着,界面是陈三槐穿补丁道袍比耶的照片,底下一行字:“阴债宝,三代同堂理财选”
。
“你把我p得像婚介所头像。”
她说。
“流量密码。”
陈三槐头也不抬,“你app加入口没?”
“加了。”
她把平板递过去,“付款页弹窗写着‘投资祖宗,福泽子孙’,后台已经有人投诉封建残余。”
“投诉的都买了?”
“买了五次。”
陈三槐笑了,把平板放在服务器残骸上,用算盘珠压住边角。
他掏出族谱,撕下一页写着“陈氏祖债余额十万贯”
的部分,贴在平板背面。
“上线。”
汤映红点了布。
系统提示音响起:“阴债宝期产品已售,认购截止时间:子时三刻。”
林守拙从包袱里掏出第一张“冥币信用卡”
。
纸做的,但压了层薄蜡,刷的时候会出“滴”
的一声,其实是卡内置的纸人张嘴念了句“功德已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