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链车的尾灯在桥底拉出一道红痕,陈三槐右眼角那滴蓝液刚好落进衣领。
他没擦,只是把《金融鬼话》撕下的那页纸折得更紧了些,塞进道袍最里层的补丁夹层。
布鞋露着的脚趾动了动,踩碎了一片从供桌飘下来的纸灰。
林守拙蹲在纸潜艇边上,正用指甲在船头刻字。
刀尖划过纸壳,出像骨头折断的声音。
陈三槐走过去,看见“k=key”
三个字歪歪扭扭地嵌在莲花纹路里。
“你什么时候学会写字了?”
陈三槐问。
“刚学会。”
林守拙头也不抬,“刻完这艘,下一艘我准备刻‘别买六道轮回的骨灰盒,亏阴德’。”
纸潜艇通体雪白,外层叠着七重纸莲瓣,是林守拙按《阴阳折纸七十二变》第19变残稿改的。
孙不二的永动机香炉绑在船尾,火苗幽蓝,烧的是他从地府数据中心顺出来的旧账本。
张黑子靠在墙边,影子缩成一小团,正慢悠悠地嚼着一根狗尾巴草。
“下潜。”
陈三槐说。
林守拙一推,纸潜艇滑入河口,顺流而下。
三人跟着跳进舱内,空间不大,刚好挤下。
陈三槐把算盘搁在膝盖上,第七颗珠子还在裂,桃符灰从缝里漏出来,沾在裤腿上像干掉的血。
潜艇入海,水压让纸壳“咯吱”
响。
下到一半,舱壁开始渗水,不是海水,是蓝的,一滴一滴,和陈三槐右眼的泪节奏一致。
水珠落地,船底的纸纹立刻焦黄,冒出细烟。
“又来这套。”
陈三槐掏出那页《金融鬼话》残页,泡进水箱。
纸页沉底,浮起几个阴文:“坐标即坟,入者闭眼。”
蓝水停了。
林守拙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莲花瓣,指尖蹭到“k=key”
的刻痕。
花瓣微微震了一下,像是被谁远程点了赞。
海底越来越黑,gps纸钱贴在窗上,火光映出前方沟壑。
沟底躺着一艘船,侧翻着,锈得像块被狗啃过的骨头。
船身扭曲,甲板裂开的缝隙里,隐约有光透出来。
“就是它。”
陈三槐说。
潜艇靠岸,三人上船。
张黑子走在最前,哭丧棒拖在身后。
他的影子贴在甲板上,拉得老长,忽然开始抽搐。
“不对劲。”
张黑子停下。
话音未落,哭丧棒自己飞起,插入甲板,瞬间变长,分叉,成了柄三叉鱼叉。
叉尖钉着半截象牙手杖,杖身刻满阴符,正一闪一闪。
陈三槐蹲下,用算盘珠去碰那叉子。
珠子在空中裂开,灰洒出来,影子抽搐两下,缩回张黑子脚底。
他捡起手杖残片,阴符重组,拼出“k-1”
。
“又是这个编号。”
林守拙凑过来,“洗眼液瓶上也有。”
陈三槐没说话,把残片塞进袖子。
手杖断口渗出一滴蓝液,落进甲板缝,沙粒自动排列成“c-163”
。
他盯着那串字,心想:这帮人真当我的人生是物流单号,到处贴标签。
主舱门锈死,孙不二的香炉架在铰链上加热。
灯油原是幽蓝,烧着烧着开始泛红,越来越稠,最后变成血,浮出一张脸——威廉·孔,嘴角挂着笑,眼睛却闭着,像睡着了。
“烧的是谁?”
林守拙往后缩。
“活人血。”
陈三槐从道袍里抓把桃符灰撒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