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稻穗落进他衣领时,像一粒烧红的铁渣。
陈三槐没伸手去拍,只是低头看了看胸口——那穗子嵌进皮肉三寸,根须扎进肋骨缝里,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胀。
他试着抬手,整条胳膊都沉得像是灌了水银。
他记得自己已经死过一次。
魂魄飘出去的时候,百万阴兵跪了一地,旗帜升得笔直,连孟婆汤都停了沸。
可现在这具身子,站都站不稳,道袍补丁上还沾着功德井边的泥,脚趾从千层底布鞋里戳出来,冻得青。
他往前挪了半步,踩碎了一张纸。
低头看,是at凭条,刚吐出来的,边角还卷着热气。
他弯腰去捡,膝盖咔的一声,差点跪下去。
凭条上原本该印着“余额:∞”
的地方,现在是一行墨字,笔锋歪斜,像是有人趴在柜台上边咳边写:
“陈氏宗祠地契抵押,逾期未赎,债务滚至九万八千阴钱。
限七日内清偿,否则启动祖坟平迁程序。”
他翻过纸片,背面有暗纹,蟠桃形状的印痕,极细,不迎光根本看不出来。
他认得这纹路,汤映红店里新出的珍珠奶茶味汤罐上才有。
可她从不往催债单上盖这种章。
他把凭条塞进香囊,香囊早就空了,只剩个破口,铜钱、算盘珠子、阴阳剪全没了。
他摸了摸腰间,那把烧秃的算盘还在,木框黑,算珠只剩三颗,歪歪斜斜挂在横梁上。
他拖着脚往功德银行走。
每一步,金稻穗就在骨头里震一下,像是有人拿算盘在他脊椎上打账。
银行门口的at还在吐纸。
一张接一张,全是催缴单。
有写“陈三槐名下阴德账户因异常操作被冻结”
的,有写“祖坟风水违规,需缴纳生态修复金”
的,最离谱的一张写着“因非法持有金稻穗,涉嫌扰乱阴阳金融秩序,罚款三万六千阴钱”
。
他伸手按了查询键。
机器嗡了一声,屏幕亮起,先是“正在验证身份”
,然后变成“验证通过”
,最后跳出一行字:“您的服务已由‘阴债当铺’接管。”
他还没来得及骂,背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鬼差那种飘着走的动静,是实实在在的皮鞋踩地,一左一右,节奏对称。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老何头穿着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牛皮纸文件夹。
他左边是黑无常,右边是白无常,三人走成一条直线,像是银行晨会前的团队巡场。
“小陈啊。”
老何头笑,“恭喜荣升。”
陈三槐没理他,只盯着白无常手里的文件夹。
那纸张泛黄,边角卷起,像是从坟里刨出来的。
“这玩意儿哪来的?”
他问。
“百年阴债契约。”
老何头递过来,“您父亲签的,地府公证处盖章,附带灵魂指纹认证。”
陈三槐接过文件,手指刚碰纸面,墨迹突然蠕动,顺着指尖爬上来,在他虎口处凝成一个微型符印,冰凉,像蛇贴着皮肤游走。
他用力去抠,符印钻进皮下,消失不见。
“我爹二十年前就烧成灰了。”
他说,“死人签的字,也算数?”
“阳间笔迹,阴间补签。”
老何头微笑,“您父亲在地府签的,流程合法。
而且——”
他指了指末尾,“您太爷爷还按了手印。”
陈三槐猛地抬头。
契约末尾,指纹泛青,像是被什么东西泡过。
他盯着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