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箱吐出的那粒金沙悬在半空,沙漏框架还带着体温。
陈三槐的手掌贴在上面,没松开,也不敢松——刚才那一瞬的龙吟声还在耳道里震,像有根烧红的铁丝从耳朵插进脑仁。
他盯着沙漏底座那圈明代地契纹样,金线正一寸寸往内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往中心聚。
林守拙蹲在供桌边,指甲盖撬开功德箱底部的锈斑,六道轮回的蛇衔轮徽记已经黑,边缘卷起,像被火燎过。
他拿镊子夹了夹,徽记“啪”
地碎成渣。
“不是烧的。”
他说,“是自毁。”
张黑子靠墙站着,哭丧棒横在臂弯里,棒头那行“时间管理阴间版”
的字迹还在,但笔画微微抖,像信号不稳的电子屏。
他没抽烟,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干得能点着。
“香火流不对。”
他说,“刚才那三小时加,抽的是地脉的血。”
话音落,供桌底下传来“咔”
的一声轻响。
陈三槐低头,看见功德箱的铜钮自己转了半圈,箱体接缝处渗出一股黑烟,又细又直,往上飘了不到半尺,突然拐弯,钻进沙漏的细腰里。
沙漏震了一下。
林守拙猛地抬头:“它在反向充能?”
陈三槐没答。
他右眼热得厉害,不是泪,是血水混着铁锈味的液体,顺着颧骨往下淌。
左眼视野里,三百根金线绷得笔直,每根线的尽头都在抖——那是他祖宗们的冥途坐标,正被人从另一头拽。
“有人在抽债。”
他说。
张黑子把哭丧棒往地上一顿,棒身绿光一闪,往生咒真言浮现,顺着地砖缝爬出去三丈远,突然断了。
他皱眉,再点一次,绿光只亮到半路,像电路跳闸。
“地下被截流了。”
林守拙一把扯开道袍,内衬上印着《阴阳折纸七十二变》的残图,第十九变“活人变纸人”
那页烧焦了一角。
他撕下整幅图,往空中一抛,纸片没落地,自己折成一只火鸟,翅膀一振,撞向功德箱。
火鸟在箱体表面炸开,火星四溅。
黑烟猛地倒灌回去,箱体“砰”
地凹进去一块。
沙漏出一声短促的鸣叫,金沙开始逆流,从底座往顶部冲。
“它要炸。”
林守拙往后跳,“这火不是咱们点的!”
陈三槐抬手就是一拳,军体传承第七式“聚气印”
打出,拳风裹着香火扫过沙漏。
金沙停住,沙漏框架凝住,像被按了暂停键。
可就在这静止的瞬间,供桌外沿的纸灰突然自己动了。
灰烬聚成一行字:“牛眼泪,遇水则旺。”
字迹刚成,整座宗祠的纸墙开始冒烟。
不是烧,是渗,黄褐色的液体从纸纤维里一粒粒沁出来,顺着墙缝往下淌,滴到地砖上,滋啦作响,冒出白烟。
林守拙鼻子一抽:“孟婆汤渣?掺了业火?”
张黑子反手把哭丧棒插进地砖,绿光顺着棒身往下钻,方圆十米的地表水汽瞬间被抽干,空气干得裂皮。
可那火纹不灭,反而顺着纸墙往上爬,烧出一个个扭曲的人形轮廓。
“不是火。”
陈三槐咬破舌尖,血喷在槐木符上。
符文亮起,映出地下三十米处的地脉走向——一条暗河正被什么东西堵住,水流倒灌,压力飙升。
“他们在炸阴库隧道。”
他说。
话音未落,王寡妇从侧门闪进来,手里拎着九个染剂罐,袖口一抖,招魂幡垂下来,九种编织法绞成一股,像根老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