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那面打磨光亮的铜镜前。
镜中,映照出的依旧是子婴那年轻却毫无血色、写满了惶恐与疲惫的面容。
但是,那双眼睛……眼底深处,曾经的懦弱、彷徨与绝望,此刻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历经千劫的沧桑和洞悉世事的锐利所取代,如同万年古井被投入巨石,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已是暗流汹涌。
他缓缓地,抬起这双属于少年君王、略显纤细的手,凝视片刻。
然后,他的手指开始以一种奇异而古老的韵律,极其流畅地、仿佛早已融入肌肉记忆般,结出了一个只有在最隆重祭天典礼上、始皇帝嬴政才会使用的、象征着掌控四极八荒的古老手印。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
“朕……”
一个低沉、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与贯穿时空力量的音节,从他喉间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溢出。
不是疑问,是确认。
“陛下?”
一直静立一旁、密切观察着子婴一举一动的韩谈,此刻猛地抬起头,老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看到了子婴醒来后眼神的剧变,看到了那绝不属于年轻秦王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沉,更看到了那个他只远远见过一次、属于始皇帝的独有手印!
一个荒谬而惊骇的念头在他心中炸开。
嬴政(子婴)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如同古井寒潭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了韩谈脸上的骇然。
他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
帝王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波纹,瞬间充斥了整个寝殿。
“韩谈。”
他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但那语调,那蕴含其中的绝对权威,已与片刻前判若两人。
“老奴……在。”
韩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不敢抬头,但那声称呼,已带上了面对真正帝王时才有的敬畏。
最初的震惊、混乱与记忆融合带来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与近乎冷酷的理智。
嬴政迅梳理着眼前的绝境:刘邦兵临城下,朝堂分崩离析,民心尽失,军无战意……局面,比他最坏的预料还要恶劣十分。
愤怒吗?自然。
但五十载跌宕起伏、掌控天下的帝王生涯,赋予了他越常人的理智。
此刻,单纯的杀戮与毁灭,已于事无补。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冰冷的案几——那卷空白的竹简,那方传国玉玺,还有那块带着刺眼裂痕的玄鸟玉佩。
帝国的肌体已然千疮百孔,绝非杀几个叛臣、侥幸赢得一两场战役就能挽回。
他前世亲手缔造的、以严刑峻法和绝对皇权为核心的秦制,在失去了他这根唯一且强大的支柱后,正以其固有的缺陷,以前所未有的度反噬、吞噬着这个庞大的国家。
是要做那屈膝献降、任人宰割的秦王子婴,听咸阳城头响起亡国的号角?抑或是以始皇之魂重归人世,率铁骑踏遍天下,把颠覆大秦的乱臣一一诛灭?
不,这两条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走向覆灭的死局。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骤然划过的、照亮一切的闪电,猛地劈入了他深邃的眼眸深处。
他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让“秦”
活下去——不是作为他嬴政一人的私产,而是作为一种文明的火种,以一种越他前世所有构想的方式,浴火重生!
殿外,传来报晓的更鼓之声,沉闷而悠远,已是四更将尽,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嬴政(子婴)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属于少年人最后的稚气与软弱,如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