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空,妖氛瘴人。
李家集往日入夜后的零星灯火与犬吠,此刻被一种更深沉、更令人齿冷的死寂彻底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混杂着某种野兽巢穴般的腥臊,晚风一吹,黏腻地糊在脸上,催人作呕。
楚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那泥泞温热、粘稠,每拔一次脚,都出“噗嗤”
的轻响。
他不敢低头看。
散落四周的,是撕碎的布料、熟悉的家具残骸,还有……一些无法辨认的、属于人的部分。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卷《南华经》,书角的硬革深深硌着他的胸口,那是他昨日才为它新换的封皮。
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要抱不住这轻飘飘的一卷书。
家,就在前面。
那扇他今早出门时,母亲还倚着叮嘱他早些回来、汤要凉了的柴门,此刻歪斜地敞开着,像一张被强行掰开、无声嘶吼的嘴。
门板上,几道狰狞的爪痕深可见木芯,边缘泛着诡异的幽绿色。
楚夜的呼吸骤然停了,下一瞬又变成拉风箱般的急促抽气。
他踉跄着扑过去。
门槛上,暗沉的血迹蜿蜒如蛇。
屋里……没有完整的……东西。
他僵在原地,瞳孔放大,空茫地瞪着那摊最大的、人形的暗红色污迹。
旁边,散落着几枚被踩得稀烂的桂花糕,那是他清晨用抄书换的铜板买的,娘还说,太甜,浪费钱……
嗡——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
紧接着,是万把钢针扎入骨髓的剧痛,痛得他猛地蜷缩起来,干呕不止,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灼烧喉咙的酸苦胆汁。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破碎不堪。
“嗬……新鲜的血食……”
一团巨大的、蠕动着的黑影从屋后转出,腥风扑面。
那东西有着类人的轮廓,却覆盖着粗硬的鬃毛,獠牙突出唇外,滴落着混浊的涎液,一双赤红的眼珠死死锁定了楚夜,里面只有最原始的饥饿与暴虐。
妖物!
就是它们!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楚夜,四肢百骸冻僵般无法动弹。
但那恐惧只存了一瞬,便被胸腔里那团骤然爆开的、名为绝望和恨意的毒火焚烧殆尽!
家没了!
爹!
娘!
“畜生!”
他忘了害怕,忘了强弱,像一头狂的幼兽,抓起手边半截断椽,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妖物扑去!
那妖物咧开嘴,像是在嘲笑这蝼蚁徒劳的挣扎,随意地一挥手。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楚夜感觉自己像被狂奔的烈马正面撞上,胸口一闷,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根下,尘土簌簌落下。
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
怀里的《南华经》脱手飞出,落在几步外的污血里。
妖物一步步逼近,贪婪地吸着气,享受着他濒死的恐惧与怨恨。
楚夜视线开始模糊,他挣扎着,徒劳地用手扒着地面,想要向那卷书爬去。
那是他唯一的念想,是爹娘省吃俭用供他读书认字的见证……
就在那腥臭的阴影彻底笼罩住他,利爪即将挥落的刹那——
“铮!”
一道清越剑鸣如九天鹤唳,骤然划破死寂的夜空!
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色剑光似流星经天,自云端直坠而下,其之疾,其势之烈,竟将那片浓郁的妖氛硬生生撕裂开来!
剑光过处,那不可一世的妖物动作猛地一僵,随即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