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成了这场生死追击最无情而又无法摆脱的同谋。道路被无数双脚和马蹄反复践踏,化作一片深可及踝的粘稠泥沼,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纪灵当机立断,下令抛弃了大部分笨重的攻城器械和冗余辎重,力求轻装疾行。然而,数万人的庞大队伍,在如此恶劣的地形下撤退,纵使意志坚决,速度也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难以真正快起来。队伍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恐慌,士兵们脸色苍白,不时惊惶地回头张望,仿佛那面象征着死亡与毁灭的赤底“孙”字帅旗,随时会撕裂灰蒙蒙的雨幕,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碾压而来。
纪灵亲自坐镇断后,不断派出亲兵督战队,呵斥、甚至斩杀行动迟缓或试图脱离队伍的士卒,竭力维持着行军秩序。他心如明镜,此刻每争取到一息时间,距离寿春坚城便近了一步,全军生还的希望便大了一分。然而,他最不愿听到、也预料之中的声音,终究还是穿透了淅沥的雨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那是成千上万马蹄践踏泥水与大地的轰鸣!
“后队止步!转身!弓弩手就位!长枪兵前列,刀盾手补位!快!快!快!违令者,立斩!”纪灵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般咆哮,瞬间压过了风雨声。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近乎本能地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正在撤退的队伍尾部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与骚动,疲惫不堪的士卒们在军官的鞭策和督战队的钢刀威胁下,勉强克服内心的恐惧,踉跄着转身,在泥泞中仓促组成一道看似单薄、却已是当下能做到最有效的防御阵线。
防线刚刚有了一个粗略的轮廓,雨幕便如同脆弱的帛锦般被悍然撕裂!太史慈一骑当先,坐下黄骠马鬃毛飞扬,如同一道贴地飞行的金色雷霆!他身后,韩当、周泰以及数千江东铁骑,如同挣脱了锁链的饥饿狼群,眼中燃烧着追击猎物的兴奋与杀意,无视脚下泥泞,无视身体的疲惫,以决绝的姿态,向着那道仓促树立的壁垒发起了亡命冲锋!
“稳住!弓弩手,仰角抛射——放!”袁军后卫部队的指挥官声嘶力竭,试图稳住阵脚。
求生欲压倒了疲惫,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尖啸,从袁军阵中腾空而起,划破雨幕,如同飞蝗般向着冲锋的江东骑兵覆盖下去!顿时,冲锋的骑阵中传出人仰马翻的惨嚎,数十名骑兵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翻滚着栽倒在泥泞之中,鲜血瞬间染红了浑浊的泥水。
然而,这波箭雨仅仅迟滞了骑兵冲锋的锋锐,却未能阻止其决死的势头!太史慈舞动长枪,拨打着迎面而来的箭矢,速度丝毫不减,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楔入了袁军刚刚列好的长枪阵中!“破!”他舌绽春雷,长枪化作一道道索命的银光,精准地挑开刺来的长枪,随即顺势突入,将持枪的士卒接连刺穿、挑飞!韩当怒吼着,手中长刀挥舞如轮,硬生生在枪林刀山中劈开一条血路;周泰更是状若疯虎,弃了长兵,手持双刀,贴身近战,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
江东骑兵挟带着巨大的动能,如同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了袁军防线上!瞬间,骨骼碎裂声、兵刃撞击的刺耳摩擦声、垂死者的哀嚎与战马的悲鸣混杂在一起,压过了风雨声!仓促组成的防线在如此凶猛的冲击下,如同被洪水冲击的土堤,多处凹陷、破裂,整个后卫部队被冲得人仰马翻,陷入了极度混乱。
纪灵在亲兵护卫下,亲眼目睹后军惨状,目眦欲裂。他挥刀砍翻两名试图从他侧翼突破的江东骑兵,鲜血溅了他一脸。他深知,此刻若被这支骑兵死死缠住,等到孙策的主力步兵赶到,形成合围,那便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数万大军将尽数葬送于此!
“不要乱!中军向前顶住!两翼弓弩持续覆盖射击!各部交替掩护,向寿春方向,稳步后撤!擅自溃逃者,督战队立斩不赦!”纪灵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