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离了那自行陷入内乱的黑风岭,一路西行,脚下是荒芜的田埂,眼中是倒毙的饿殍,耳中是飘忽的鬼哭。他步履从容,仿佛行走在自家庭院,周身三尺之内,风沙不侵,怨气不入,与这炼狱景象格格不入。他手中那卷记录规则漏洞的竹简,又添了几笔新的推演。
他的目标明确——五行山。
并非出于对“徒弟”的责任,而是基于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算计。西行之路,若想达成他“拨乱反正”而非“循规蹈矩”的目的,一个强大的战力不可或缺。而眼下这混乱世道,还有比那只被压了四百年、怨气冲天、实力犹存的猴子更合适的“刀”吗?尽管这把刀,已经濒临彻底崩坏。
越靠近五行山,空气中的戾气便越发浓重,几乎凝成实质,刺得寻常生灵神魂不稳。山体周围百里,草木枯焦,鸟兽绝迹,只有嶙峋的怪石,如同大地痛苦的痉挛。山巅那张如来佛祖的金字压帖,依旧散发着佛光,但这佛光在四百年的怨气侵蚀下,已显得有些黯淡和勉强。
庞统在山脚站定,抬头望去。巨大的山体如同一只覆压天地的佛掌,而在指缝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混乱、暴虐、足以撕裂神魂的意念,正死死地“锁定”了他。
没有咆哮,没有质问,只有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注视。
庞统面色不变,甚至没有刻意运转鸿蒙量尺的护身之能。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那厚重的戾气屏障,清晰地传入山体之下:
“孙悟空,故人来访,可愿一谈?”
山体深处,死寂了片刻。随即,一股滔天的怨念混合着疯狂的笑意冲击而来,直接在庞统的识海中炸响:“哈哈哈——故人?俺老孙被压了四百年!哪来的故人!秃驴?菩萨?还是玉帝老儿派来的说客?滚!再聒噪,待俺出去,第一个生吞了你!”
这神识冲击狂暴无比,若换做寻常仙佛,只怕瞬间就要元神震荡,重则神魂受损。但庞统识海之外,鸿蒙量尺的界域微光一闪,那冲击便如海浪拍击在无形的礁石上,粉碎消散,未能撼动他分毫。
庞统甚至往前走了几步,寻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好整以暇地说道:“吞了我?只怕你出不来。压了你四百年,那取经人迟迟不至,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孙悟空最深的痛处。
山下的疯狂意念猛地一滞,随即变得更加暴戾:“是你!是你在搞鬼?!耽误俺老孙四百年!俺要杀了你!杀了你!”
庞统任由那疯狂的意念在界域外冲撞,淡然道:“非我也。是天上那帮制定规则的神佛,自己出了问题。他们许诺给你的取经人,来不了了,或者说,来的方式,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他顿了顿,观察着那意念的细微变化,继续投放诱饵:“你被压在此处,是因为你当年不服管束,大闹天宫。他们给你戴上的,是‘顽劣’、‘需要教化’的帽子。可四百年过去了,这天地成了什么样子?妖魔横行,秩序崩坏,比你这‘妖猴’当年闹得还要不堪。你说,真正‘顽劣’、需要被压制的,到底是谁?”
这番话,开始触及孙悟空被压抑的理性核心。那疯狂的冲击略微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怨毒和……一丝被勾起的探究。
“你……什么意思?”孙悟空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少了些纯粹的疯狂,多了点警惕。
“意思就是,这天地间的道理,已经变了。”庞统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锋芒,“佛祖的经文被焚,天庭的规则破损。他们自身难保,所谓的取经大业,不过是个笑话。你在这里苦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外面,想吃唐僧肉的妖魔依旧逍遥,你当年的结义兄弟牛魔王,如今不知在哪个山头称王称霸,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