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宝鉴，不也是超脱此世法则之物？仙子既能以此镜示我命册，为何我不能凭此镜寻觅一线生机？莫非只许仙子揭示悲剧，不许凡人奋力一搏？”
这一问，直指核心，近乎挑战警幻仙子的权威。云雾骤然翻腾，仙子的身影似乎都模糊了一下，显示出她内心的震动。
良久，警幻仙子长叹一声，语气中竟透出一丝罕见的复杂与疲惫：“好个伶牙俐齿的法孝直！不愧为搅动一方风云的奇佐。汝之所言，虽偏激，却也不无道理。”
她目光深邃地看向法正：“然，天命如河，自有其流向。汝今日筑起一道小坝，或可暂改水流，但河流终究要寻其出路。汝之干预，或许能延其寿数，却未必能改其命格。其中艰辛，因果纠缠，恐远超汝之想象。届时，汝可能承受那反噬之力？”
法正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仙子，法正一生，不信天命，只信人谋。在蜀汉如此，在此地亦如此。纵有千般艰辛，万般反噬，但求问心无愧。若因畏惧后果便袖手旁观，见死不救，那我法孝直，与当年在刘璋麾下庸碌无为时有何区别？与这贾府中那些醉生梦死、麻木不仁者有何区别？”
“问心无愧……”警幻仙子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仿佛忆起了某些久远的往事。最终，她挥了挥手，周遭云雾渐浓。
“罢了。既然汝心意已决，吾亦不再多言。只是提醒汝，风月宝鉴之力，亦有穷尽之时。异世之物，于此界如同无根之萍，能否真正扎根，犹未可知。汝好自为之吧。莫要待到因果反噬，追悔莫及。”
话音袅袅，警幻仙子的身影随着云雾渐渐消散。太虚幻境缓缓褪去。
法正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伏在书桌上，窗外月色清冷。背心已被冷汗浸湿。
与仙子的这番较量，虽未分胜负，但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立场，也探知了仙子的底线——她虽不赞成，但似乎并未打算（或不能）立即采取强硬手段阻止。这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然而，仙子最后的警告也如同重锤敲在他心上。“异世之物，如同无根之萍”……是啊，那“仙药”终究是外来者，黛玉的身体能否真正适应并依赖它？后续的治疗该如何进行？这绝非一劳永逸之事。
他拿起桌上的风月宝鉴，镜面冰凉。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艰难。不仅要与黛玉的疾病斗争，还要与那冥冥中既定的“天命”周旋。
但，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他便没有回头的意思。
“人谋……定要胜天半子！”法正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与当年在汉中战场上一般无二的、不屈的光芒。这场与命运的对弈，他决心要下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