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头,那面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王”字大旗。
在略带寒意的春风中猎猎作响。
城门内外,气氛截然不同。
城外,是肃杀凛然、刀枪剑戟反射着冰冷寒光的凯旋之师。
城内,则是翘首以盼、终于将悬了多日的心放回肚子里的守军与官员。
魏忠贤,这位权倾朝野、如今却甘愿屈居人下的大太监。
正站在敞开的城门洞下。
他双手紧握在胸前。
那身象征内官极品的绯色蟒袍因他不安的微小动作而泛起细微的褶皱。
他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那支浩浩荡荡。
如同铁流般缓缓靠近的军队先锋。
当先两面将旗依稀可辨,正是“孙”字与“左”字。
魏忠贤长长地、近乎无声地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感觉那颗在胸腔里“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的心。
总算“啪叽”一声,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甚至能感到一种虚脱般的踏实感。
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衣冠。
脸上瞬间堆砌起足以夹死苍蝇的谄媚笑容。
小跑着迎上前去。
孙传庭和左良玉并辔而行。
端坐于高头骏马之上。
甲胄沾染征尘,脸庞刻满风霜。
但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悍将特有的凛冽气场。
“哎呦喂!我的两位大将军哟!可算是把您二位给盼回来了!”
魏忠贤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如释重负的喜悦。
他跑到马前,连连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您二位是不知道,自打大军开拔前往朝鲜。
杂家这心里头啊,就跟同时揣了二十五只活兔子。
那是百爪挠心,日夜不宁呐!”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迅速扫过正在有序入城的精锐士卒。
以及队伍后方那显眼的、装载得满满当当的辎重车辆。
还有那些穿着素色衣裙、低头默默行走的朝鲜女子队伍。
他心中暗喜,脸上却摆出十足的忧惧表情。
“虽说咱们王爷用兵如神,算无遗策。
前次在锦州城下把皇太极那厮揍得屁滚尿流,狼狈北窜。
可二位将军请想,您们大军一走。
这锦州城里满打满算,能拉出来打仗的守军还不到一万!
皇太极虽败,终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万一他探得虚实,纠集残部卷土重来……
哎哟,杂家光是想想,这后脊梁骨就嗖嗖冒凉气!
如今可好了,眼见二位将军凯旋,旌旗招展,将士雄壮。
咱家这颗心呐,立马就踏踏实实落回了肚子里。
比吃了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还管用!”
孙传庭端坐马上,微微欠身还礼。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但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魏公公言重了。护卫王爷,镇守锦州。
本是末将等分内职责,不敢有劳公公如此挂心。”
他的目光锐利,同样在审视着城防情况。
左良玉则显得更为直接,他更关心实际军务,洪声问道。
“魏公公,王爷近日安好?
我等奉命班师,带回缴获甚多。
还有这些朝鲜俘获之人,需尽快安排妥当,以免生变。”
他说着,粗壮的手臂向后一挥。
指向那延绵不绝、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队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