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如同沉默对峙的巨人。
当武阳那带着悲愤与无奈的声音落下,沉重的寂静再次笼罩。诸葛长明并未立刻反驳,他缓缓起身,动作沉稳如山岳初移。他并未走向武阳,也未看向案头那卷刺目的明黄诏书,而是踱步到书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包着厚厚铁皮的巨大樟木箱前。
这只见诸葛长明探手进去,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多层防水油布和坚韧兽皮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体。他捧着它,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又如同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步履沉缓地走回书案前。
这正是刘蜀大王刘榭,被困深宫,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泣血写就,托付密使冒死送出宫闱,最终辗转落入武阳手中的——血诏!
诸葛长明苍老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抚过羊皮上那些凝固的、仿佛仍在燃烧的血字。他的声音不再低沉,不再犹豫,而是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带着斩断一切迷障的凛冽寒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响彻在武阳耳边:
“主公!您所虑者,王诏之名,朝廷之威,天下悠悠之口,陈先童借势反扑之险!然……”
他猛地抬头,那双洞悉世情的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虚伪的智慧火焰,直刺武阳心灵深处:
“然!有此血诏在手!这所谓的‘王诏’,它还是王诏吗?!”
“此血书,乃大王刘榭,于囚笼之中,以血泪所书!字字泣血,声声控诉!其上明指陈先童为囚君弑忠、祸国殃民之元凶巨恶!明诏将军起兵‘清君侧’、‘靖国难’!此诏,方为真正之天命所归!方为将军掌中十二万虎贲、安广郡百万黎民心中,至高无上之正义法理!”
诸葛长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一种掀翻棋盘的磅礴气势:
“陈先童挟持大王,矫诏弄权!他所发之诏令,不过是以大王之名,行窃国之实的伪诏!是裹着王命外衣的剧毒!将军奉此血书,行靖乱之举,乃奉王命,行天道!何须再受那奸贼假借大王之名发出的伪诏掣肘?!”
“他不提这‘贺寿’伪诏便罢!他若敢以此为由,诬将军抗旨,号令天下共讨之……”诸葛长明眼中寒光爆射,手指猛地指向案上那血迹斑斑的羊皮,声音如同金铁交鸣,斩钉截铁:
“将军便可堂堂正正,将此血诏昭告天下!公诸于众!让天下人看看,这煌煌刘蜀,究竟谁在挟持天子?谁在祸乱江山?谁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谁才是该被‘靖’之‘乱’!”
“此血书一出,陈先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将彻底破产!他所有以王命为名的攻讦,都将化为打向他自己的耳光!将军手握血诏,占据大义名分!进,可名正言顺,挥师北上,直捣宁安,诛杀国贼!退,亦可据安广而守,以血诏为旗,号令天下忠义之士,共讨陈逆!民心所向,大势在我!何惧他颠倒黑白,污蔑构陷?!”
诸葛长明的话语,如同狂风骤雨,涤荡了武阳心中的阴霾与犹豫!那卷明黄的伪诏,在血书刺目的暗红面前,瞬间失去了所有虚假的光环,变得苍白而可笑!
武阳的目光,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案上那幅浸透君王血泪的羊皮上。血字狰狞,仿佛在无声地咆哮,控诉着陈先童的滔天罪行,也昭示着一条以血与火铺就、却名正言顺的靖乱之路!他胸中那因伪诏而起的憋闷、愤怒、无奈,被一股更加汹涌澎湃、更加刚猛无俦的浩然正气所取代!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伸出双手,如同承接神谕,轻轻捧起了那幅沉重的血诏。指尖传来羊皮粗糙的触感和那干涸血液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坚硬感。这份量,重于千钧!它承载着一个君王的绝望呼号,承载着无数忠良的血泪,更承载着扫荡乾坤、再造山河的……天命与大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