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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惊讶。
惊讶于这份冷静和残酷,竟然出自一个如此年幼的君主之口。她没有指责他的荒诞,没有嘲笑他的不经,而是用最冷静、最无情的逻辑,剥开了他那番话华丽的外衣,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骨架。
这不是一个孩子在鹦鹉学舌,这是一个真正的统治者在发问。
范隐在心中感叹:
哎呀,小小年纪,这帝王心术就已经如此可怖,此子天赋恐怖如斯啊。
“你说,权臣之子与平民后代,能同坐一堂,亲如手足。”
小皇帝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丝讥诮变得清晰了一些。
“范卿家似乎忘了,朝堂从来不是讲情义的地方。”
“是斗兽场。”
“所谓的同僚,所谓的兄弟,今日可以把酒言欢,明日就能为了一个位置,为了朕的一句夸赞,在背后捅你一刀。”
“亲如手足?朕的朝堂之上,就有不少手足,他们斗得比谁都狠。”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
范隐的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没有必要。这些道理,他这个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读过历史,当然知道。
可懂,和亲耳听见一个在权力漩涡中心挣扎求生的君王,用她自已的生存经验说出来,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那种冲击力,远比任何书本上的权谋理论都要来得鲜活,来得刺骨。
“至于锦衣卫的绣春刀……”
小皇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阴影中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深邃。
“范卿家可知,朕为何还要用沈重?为何要让锦衣卫的阴云笼罩上京?”
她不等范隐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极具侵略性。
“哦,范卿家应该知道。”
“要不然,你也不会信誓旦旦地向沈重保证,他只要向朕坦白,就能活命。”
范隐此时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心里想到:哎,这小皇帝……
还真想到了我想到了她在想什么。
“因为这把刀,是朕的刀。”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句句都像重锤,敲在御书房的地砖上。
“它悬在百官头顶,才能保证他们低头看路,而不是抬头看朕的龙椅。它能守护良善?没错。但前提是,朕认为谁是良善,它就守护谁。”
“这把刀,不是盾牌,它就是剑。”
“是朕用来斩断一切威胁的剑。没有它,朕这个皇帝,恐怕连三个月都坐不稳。”
“最有趣的,是你最后一个梦想。”
小皇帝的身体重新前倾,离开了椅背的阴影。
光线重新照亮了她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她双手手肘撑在御案上,十指交叉,下巴抵在指节上,整个人带着一种与她身形完全不符的压迫感。
“君臣互信,交织成和谐的乐章?”
她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金属质感。
“范卿家,你是在跟朕讲神话故事吗?”
“信任,是君王最不需要,也最不能拥有的东西。”
“君王的伙伴,只有猜忌与权衡。”
她的目光穿透空气,直直钉在范隐的脸上。
“朕若是信了你,今日你这番话,朕是不是该引为知已,将北奇的国政托付于你?”
“朕若是信了沈重,是不是该由着他将朝堂清洗一遍,只留下他的人?”
“朕若是信了母后,是
